彭知县内心暗自懊恼,意识到自己今日的行为实属考虑不周,原本期望借此机会巴结国公府,却不想适得其反,让自己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盛情难却,大人回程之时请务必光临,下官定当尽心尽力款待。”
彭锦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硬撑着不让场面更加难堪。
“一言为定。天色已晚,彭知县请便,本官就不远送了。”
林鸿涛含笑告别,话音刚落,人已转身。
“不敢劳动林大人,卑职先行退下了。”
彭知县带着侍女匆匆离去,背影显得有些孤寂和落寞。
门扉轻轻闭合的那一刻,林鸿涛嘴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这次之后,彭知县怕是要急切地去审查河津的水利状况了。”
一旁的绛莺也跟着淡然一笑,心中却明镜般清楚,这次远行,她不过是林鸿涛远离尘嚣的一个借口罢了。
夜色渐浓,两人各自歇息。
经过几天的兼程跋涉,他们终于抵达了名叫宁湖的地方,这里地势开阔,一望无际,碧波荡漾,美不胜收。
车马偏离了官道,转入一条蜿蜒的乡村小路,两侧景色如画,宛如人间仙境。
“看,小麦就要成熟了,金黄色的海洋多么壮观!”
绛莺依偎在窗边,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确实,今年的庄稼长势喜人,丰收似乎已成定局。”
林鸿涛同样凝视着随风起伏的麦田,眼中却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忧虑。
片刻后,他轻轻叹息:“只愿腾河能安分守己,否则,一旦河水泛滥,百姓们的生活将面临严峻的挑战。”
绛莺的心也随之揪紧,脑海里浮现出洪水肆虐的凄凉景象,无辜的民众流离失所,卖儿鬻女的悲惨情景令人心如刀绞。
“听说当地的官府已经开始加固堤防,修建防洪设施。”
林鸿涛仿佛看穿了绛莺的担忧,适时安慰道。
在海棘认知中,林鸿涛此行的目的,很可能是对防洪工作的实地考察和监督,有他亲自督战,腾河应该能够安然度过汛期。
想到这里,绛莺不自觉地对林鸿涛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而林鸿涛,则是把目光转向窗外,沉思中带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深远。
马车缓缓前行,在前方的小路上,一辆装满了高耸秸秆的驴车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几个农夫打扮的人围在四周,脸上写满了愁容,眉头紧锁。
这又是为何?
出于好奇,绛莺轻轻探出身子,手指轻轻拨开窗帘的一角,试图了解外面发生的事情。
“干脆一把火烧了算了!”
突然,人群中站起一个人,语气坚定决绝。
“心疼啊,这是我们辛苦积攒下来的,烧了就太可惜了!”
另一个人哀声叹气,满脸的不舍。
“那我们辛辛苦苦挣来的钱怎么办?”
又有人提出疑问,声音里满是无奈。
“还能怎样?只能自认倒霉吧。”
回答者的声音中充满了深深的无力感。
"或许,我们能够尝试将这些秸秆拉到村子里面,看看是否能在那里找到买家?" 其中一人提议,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与期待。
"嘁,这样大量的秸秆,若是只靠一点点零碎销售,何时才能看到尽头?倒不如我们去做些临时工,至少还能勉强填补一些因收成不佳而造成的损失。"
另一个声音响起,透着明显的不耐烦与焦躁,仿佛对现状已经感到深深的无奈。
"更何况,就算能卖出去,也绝对换不来好价钱,这点我们都心知肚明!" 他的言语间夹杂着丝丝苦涩,显然对于市场的冷漠早有体会。
"在我看来,最干脆利落的方法莫过于直接将它们烧掉,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有人跺了跺脚,表情决绝,仿佛这个决定早已在他的心中生根发芽,此刻只是将其公之于众罢了。
"这里地势开阔,旁边又是湖畔湿地,正是焚烧的好地方,不会给周围带来什么危害。"
又一人附和道,似乎在为这个决定寻找更多的合理依据。
"那就这么决定了,动手时千万注意,别让火势失控,殃及了他人的庄稼。" 众人中较为年长的一位提醒道,眉宇间透露出一丝谨慎。
"那些贪官污吏,真是恨不得一刀一个全部解决了他们!" 一名年轻人愤愤不平,话语中满是愤怒与不满,显然对官员的腐败现象深恶痛绝。
"嘘!王六,慎言!这样的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小心惹来杀身之祸!" 另一人连忙制止,神色紧张,生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后,他们终于达成了共识,步伐沉重地走向不远处停泊的驴车,开始将一捆捆沉重的秸秆卸下,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与无奈。
林鸿涛站在不远处,眉头紧锁,面色凝重,从马车上缓缓走下,脚步坚定地迈向这群人。
王六一见此景,连忙用眼角余光匆匆扫视了一下周围,随后抱拳行礼,虽然动作恭敬,但言语中仍透露出一丝无奈与不甘:"公子爷,请您多包涵,我们这就给您让出路来。"
林鸿涛虽未穿官服,但举止间流露出的贵族气质让人无法忽视,举手投足皆显非凡。
他轻轻抬起手,以一种无声却明确的姿态示意众人不必慌忙:"无须如此匆忙退让,我只是感到好奇,诸位手中的秫秸品质优良,数量可观,为何不考虑出售给朝廷呢?"
修建埽坝所需的秫秸数量巨大,而当下并非高粱的丰收季节,能够搜集到如此大量的秫秸,背后的辛勤与努力可想而知。
"哎呀,公子,这事一提起来就让人心里难受啊!" 王六被触动了心中的痛点,不禁走近了几步,压低了声音,近乎耳语般向林鸿涛倾诉:"实话告诉公子,我们缺的,是银两啊!"
"缺银两?你们明明是想卖而非买秫秸,怎么会扯上银钱的事呢?" 林鸿涛眉心微皱,满脸困惑。
王六的嘴角微微抽动,眼神里划过一抹嘲讽:"也是,公子您出身高贵,自然难以理解我们这些小人物的艰难。毕竟,在那些高门大院里,哪里会有这样的曲折经历?"
这时,一旁的汉子连忙呵斥阻止:"王六,你少多嘴!小心言多必失,招来横祸!"
王六扭头瞪了那人一眼,怒意溢于言表:"看你那畏缩的样子!我心里憋得难受,和这位公子说说话又能怎样?他们敢做,难道我就不能说吗?"
那汉子狠狠瞪了王六一眼,但见林鸿涛态度温和,不似权贵中常见的傲慢,便不再理会王六的冲动之举。
"真是可惜了这些优质的秫秸。"
林鸿涛凝望着满载的车辆,心中不禁一阵隐痛。
要知道,秫秸在筑埽工程中可是至关重要的原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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