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和郭蔷走出御书房。
张良一脸的落寞,一言不发。
郭蔷知道,张良是为了皇帝而难过。
郭蔷心里也全是叹息,皇帝称得上是一个明君,如今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算是糊涂一场。
糊涂一次,却把自己的命搭了进去。
可悲,可叹。
丹药不光含有少量水银,长期服用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损害。
最重要的是,里面含有乌木草。
乌木草的确有镇痛止咳的作用,而且疗效相当显著,却鲜少用来入药。
因为乌木草,会让人成瘾。
丹药一边损害著皇帝的身体,一边让皇帝对其成瘾。
皇帝,已经离不开丹药了。
想到这,郭蔷鼻子也是有些发酸。
当时她就知道,丹药里唯一对皇帝的头疼有疗效的东西,就是乌木草。
只是因为郭蔷当时已经知道,皇帝对抱朴子有多信任。
人的第一反应,永远都是利己。
包括如今的郭蔷。
她安安稳稳地当着郡主,才能去做更多的事情。
而且就算郭蔷去劝告,皇帝也定然不会相信。
事情才一步步发展到今天的地步。
郭蔷站定脚步,看向张良。
"张良。"
张良转过头来。
晚风吹过,扬起少女的发丝,夕阳为她落上一层金边。
"张良,你一定要过的很好很好,为你父皇报仇。"
而我,会为你扫平一切障碍。
张良点头。
……
宫中传来消息,皇帝一病不起。
这在郭蔷的预料之中。
两世为医,郭蔷对病患已经有一种特殊的感应,将死之人的气场,和有希望痊愈的人是不一样的。
皇帝的身体被丹药掏空,恐怕五脏已经被腐蚀,衰竭。
而身为九五之尊,对一个满口谎言的江湖骗子,没有半点办法,甚至不得不需要仰仗对方。
这对于皇帝的打击,是最大的。
心疾难医。
消息飞快地传到了云府。
云文山主动找到郭蔷,希望郭蔷能在宫中小住两日。
"郭蔷啊,你虽然是我们云府的女儿,但也是陛下钦点的郡主,陛下对你有多喜爱,为父自然不必多说。"
"你去宫中陪伴皇帝一段日子,说不定陛下能够宽心不少,龙体自然康健。"
说的好听。
实际上云文山就是想在皇帝最后的日子里,借着自己女儿的身份,为云府讨到最大的利益。
只是话不能明说罢了。
但郭蔷向来了解自己这个父亲,又怎会被三言两语糊弄了过去。
闻言只是抬起眸,神色淡淡。
"爹,女儿只是学医,自身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陛下怎能看看我就好了呢?"
"这种话,爹还是不要再说了。"
云文山在郭蔷这碰了一鼻子的灰。
但即便没有云文山,郭蔷这段日子开始,也要留在宫里了。
皇帝的身体状况不好,大限将至。
所有人都蠢蠢欲动起来。
虽说张良被立为太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但这还终究差临门一脚,郭蔷不想被人夺了去,总要亲自待在宫里才放心。
……
贤妃宫中。
张若辰已是一脸的无奈:"母妃,父皇身子已经这样了,我怎么好继续选妃?我看此事还是搁置一番……"
"你知道什么?"贤妃瞪了张若辰一眼。
"你看看陛下有多宠爱老八,有一天陛下要是真不行了,那个位置,你以为陛下会让谁来做?"
"你要是不早点招兵买马,到时候让人打上门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你以为老八能容你?"
张若辰抿著嘴:"八弟并非不能容我。"
"你!"贤妃差点气过去:"你懂什么,他如今是你八弟,等立了太子,你还得称他一声殿下!"
张若辰低下头,沉默不语。
贤妃见状,还以为张若辰是在示弱,继续苦口婆心道:"尘儿啊。"
"母妃也是为了你好,你看,你毕竟还是长子,哪有让下面弟弟越过去的道理呢?"
"他老八能上去,凭什么你这个做大哥的不行?"
"等你父皇真到了那天,兵权握在你手里,他老八能说什么?"
张若辰皱眉:"即便老八小我几岁,却也是嫡出长子。"
贤妃的脸上出现几分哀切,继续道:"尘儿,你在怨我这个当娘的没出息?"
张若辰一愣,见贤妃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赶紧宽慰道:"母妃,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还能是什么意思?"贤妃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到头来始终让人压了一头,生了长子又能如何,还不是庶出的!"
贤妃是真被张若辰戳到了伤心事,掉了几滴眼泪。
张若辰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母妃,只是在一旁沉默著不出声。
半晌过后,张若辰终于闷声开口了。
"好,母妃,我娶就是了……您别哭了。"
贤妃这才止住眼泪。
……
"郭蔷!"玉沁跟一阵风似的刮进了郭蔷的寝殿。
郭蔷看着眼前的玉沁直叹气,当初认识玉沁的时候,多典雅文静的郡主,多可靠温柔的姐姐。
到如今……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但郭蔷终究还是看着玉沁笑了:"什么事,这样急急忙忙的。"
玉沁喘匀了气,急促道:"你还笑的出来呢!"
"贤妃和梅妃,又要搞什么登山宴!说这次去甘露寺为皇帝祈福,邀了不少贵女!"
郭蔷一怔:"陛下都这个样子了,贤妃还有心思给张若辰选妃?"
玉沁郡主一愣:"你怎么知道?"
郭蔷耸肩,摊手。
玉沁郡主也很快反应了过来。
贤妃的野心,这段日子,大家都是瞧在眼里的。
现在放手,那是万万不可能啊。
眼看着就差临门一脚了,贤妃怎么可能不争取一下?
玉沁郡主皱眉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由她胡闹。"郭蔷神色冷淡。
"文鸢郡主已经拒绝过张若辰,即便张若辰这能和广宁伯府联合,又能如何?"
郭蔷垂下眸子。
"这天下,本就该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坐的。"
"可不是什么猫三狗四,拉拢些人,使些小手段就能夺走的。"
比方说……
张知玉。
张知玉的结局,当然有郭蔷在背后推波助澜。
想要踩下张良称皇,也得问问她才是。
郭蔷眸中暗流涌动。
玉沁郡主回过神来,轻声问道:"真就由着他们胡闹了?"
郭蔷点了点头,淡淡道:"贤妃的理由找的正好,我们没理由阻拦。"
玉沁想到这层,也只能点头。
郭蔷说的不错。
……
张良府中。
"那抱朴子和梅妃,我恨不能亲自处死二人。"
张良咬牙切齿的说道,他当真是恨极了二人,梅妃的愚蠢让他不敢置信。
怎么会有人为了重新获得宠爱,就想出这样异想天开的法子呢?
而皇帝居然真的上当受骗了,以梅妃的智商和本事也办得到?
张良目光一凝,忽然说道:"不对,梅妃一个人,怎么能顺利的把抱朴子送进宫来?"
"一定是有人帮她!张知玉死后,手下的人大多贪生怕死,不再同梅妃有所往来,即便是有人依旧痴心不改。"
"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能耐,一定有人在背后帮梅妃!"
郭蔷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没了张知玉,梅妃哪来那么大的本事笼络前朝官员替她办事?
如果说背后没人帮衬,郭蔷是不信的。
冷不防,郭蔷想起,今日梅妃又和贤妃共同举办了登山宴,这其中……
"是张若辰,大皇子!"
郭蔷突然说道。
张良和郭蔷对视了一眼。
没错!
不管怎么说,张若辰也是父皇的长子。
四皇子一死,张若辰便返回了京中。
这是为什么?
不过是之前张知玉风头正盛,张若辰自知自己没有任何希望,便一直留守边疆。
而张知玉一死。
不管是贤妃的心活络了,还是张若辰的野心燃烧。
都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张若辰回京的时间,把握的刚刚好。
只是两人之前没有往那方面想的太深。
一直到如今,抱朴子东窗事发。
他们才不得不把这一切都联系起来。
郭蔷语气急促道:"陛下立你为太子一事,事不宜迟!"
张良摇了摇头。
"这种事,怎好催促父皇?"
新皇登基,必定意味着上一位皇帝撒手人寰。
之前皇帝身强体壮的,从不曾有此担忧,册立太子一事一放再放。
而事到如今。
皇帝连朝都上不了了。
的确应该立个太子,但张良……
张良生怕显得自己太过急切,伤了父皇的心。
张良抿了抿唇,看向郭蔷。
"郭蔷,若父皇未立太子便撒手人寰,你觉得我有几分胜算?"
郭蔷淡淡道:"毫无胜算。"
张良一愣。
郭蔷继续道:"张若辰掌握历国将近一半的兵权,剩下大部分在武定侯和广宁伯手里,只有一小部分在朝廷手中。"
"虽说武定侯和广宁伯都是臣子……"
"但我们,并不能把握他们一定会帮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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