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日光和暖
眼见着白芨踉跄着跑下石桥，马上就要滚入池塘了，赵管事急急拉住他矮胖的身子。
“哎哟我说白芨啊，你可当心！就你这样的，若是真掉进了池子里，只怕是不出两个呼吸就得沉底啦！”
白芨的方平的脸紫红，他抽噎着环视了一圈，没见到百杳，忙焦急地问赵管事：“赵管事，二爷在里面吗？”
“在的，在的。但是二爷他好像身体不舒服，不让我等进去啊。”
白芨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连连原地转圈：“啊……那，那可怎么办啊……”
哎！都怪他不擅长爬墙，才让公子给跑了！
赵管事拍了拍白芨的背，安慰道：“行了行了，你也不用担心。京城谁不认识咱们江三公子？没事的，没事的。
更何况，这又不是三公子第一次翻墙出府了。按照往日的惯例来看，等三公子将他身上的银子输光了，他也就会回来了。”
白芨摇头摆手：“不是啊赵官家，这次不一样啊！这次三公子在爬墙之前，还去了一趟你的屋子。他把你藏在橱柜缝里的染姑娘的卖身契给翻出来一并拿走了啊！”
赵官家听后，登时双眼一翻，掐着人中对着里面哭喊道：“二爷！二爷救命啊！”
门开了。
江聿谨挑开竹帘，站在台阶上淡淡看着两人。
芳草绕阶，日光和暖，他一身淡雅的阔袍，负手而立。
“白芨，你说韶哥儿拿了谁的卖身契？”
“染姑娘的。”
赵管事又是双眼一翻，比白芨还要焦急地叩首说：“二爷，求您快想想办法吧！”
在赵管事看来，不管染素汐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她都是价值万金的瘦马啊。
当初，庄嬷嬷将染素汐的卖身契交给他保管的时候，曾似有若无地点明过，若是这卖身契有什么好歹，买染素汐的银子就让他来赔。
万金啊！那可是万金啊！
他的名字不过也才叫赵千两，那万金的银子他要几辈子才能还完啊！
江聿谨看着泣不成声的两个汉子，扯了扯唇角，温声说：“白芨，你派两个人去雅庭阁将韶哥儿的事情说给鸾姨娘。现在母亲有意放权，让姨娘掌事，这些你理应先去问问姨娘的意见。”
“可是二爷……三公子只听您的话啊……”
“他也是时候长大了。”
江聿谨沉思了一会儿，又道：“再多派几个人去京城各处赌坊、花坊周围守着。若是看见韶哥儿，不用顾虑身份，直接绑回来。”
“小的已经让人去长乐坊找了。”
江聿谨微微摇头，“连你都知道去长乐坊守着，所以这一次，韶哥儿不一定会去了。”
……
待处理好江韶翻墙出府的事情后，江聿谨重新走回了屋子。
榻上的染素汐仍旧闭着眼睛装睡。
她的眼前漆黑一片，所有的感官都聚集在了耳朵的上面。
她清楚地听见江聿谨的脚步一步一步，有条不紊地向着这边而来，然后顿在了她的旁边。
“肚子还疼吗？”
口吻熟稔，像极了闲话家常。
江聿谨略略扫过她染素汐跳动的眼皮，和她微不可见变红的耳廓，又问：“需要江某扶姑娘起来吗？”
她怎么敢！
染素汐腾地坐起，“不劳烦二爷。”
话落，她忽觉得胸口一凉。
僵硬着脖子垂头看去，
下方，秀萼吐茵的小褂有些歪扭。两条艳红的细带松松地挂在白如素坯的肩头，大片的莹白坦然地露在外面。
染素汐的脑袋嗡地炸开，连尖叫都忘了。
静默接踵而至。
江聿谨见染素汐如此豁达大方，只能不尴不尬地拉起堆积在她腿上的衾被，给她掖好。
须臾，他开口解释：“白蔹为了施针时不出纰漏，将你的衣服脱了。”
“……”
“施针后她忘记帮你穿回去了。”
“……”
“白蔹是女子。”
染素汐抠着手指说：“二爷就……就不能让旁人帮小女将衣裳穿上么？”
“江某喜静，这倒影楼里从来不曾有过的旁人。”
染素汐眼眶通红，长睫扑簌，一滴接着一滴的泪珠从眼眶里坠落。
她蜷着肩膀缩在被子里，抽抽嗒嗒，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
江聿谨按了按眉心，有些无奈地说：“姑娘莫要哭了，下次江某让百杳帮姑娘穿。”
下次？
还有下次？
染素汐自从来了宣平侯府，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她三番两次地被污蔑杀人，先后跳水、落水，观鞭尸，看浮尸，晕倒，晕倒，再晕倒……
她真的是寝食难安、身心俱疲。
似乎是憋屈久了，突然来的小性子怎么压都压不住。
染素汐干脆两瓣儿红唇一撅，嗔怒的话就这样溜出了齿缝：“二爷看都看完了，还说什么下次？”
江聿谨闻言微愣了下，哭笑不得：“是姑娘主动的。”
“……听二爷的意思，您还委屈了不成？那您倒是说说，您对刚刚看到的地方有哪里不满意？”
少女秋瞳剪水，粉面含嗔，好似夏日里最鲜嫩的春桃，让人很难不心软。
江聿谨思忖了一下，温柔笑说：“下次江某帮姑娘穿。”
声音温柔得如同四月的春风。
这下，换作染素汐发愣了。
她觉得胸腔里有什么在翻滚，湿漉漉的眼睛眨呀眨呀，
猝然间，她像是茅塞顿开般地昂着小脸，仰视着江聿谨，问：“二爷，您是不是因为身侧一直无人帮您疏解……今日去了趟花楼，见识到了那些才……才如此反常？”
一时间，江聿谨温润的脸上有一瞬的扭曲。
眉梢微挑，他压低声音说：“姑娘还真是了解男人。”
果然如此！
染素汐吸了吸鼻子，一本正经地说：“二爷莫要觉得羞耻。黄赤之道同喜怒哀乐一般，出自人性本能，没什么好羞愧的。道家有说‘黄老赤篆，以修长生’呢。”
“哦……那么请问姑娘，其间的要领是什么？”
他眉目含笑、长身玉立。端的是温雅朗正，一副心无旁骛，认真求学的姿态。
染素汐想也不想就道：“重点在于神不散、调阴阳、收放自如，还有……”
说到一半，她似乎察觉出了什么，眼皮一跳，声音戛然而止。
“姑娘怎么不说了？”
“二爷您问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江某觉得姑娘说的话在理，江某清心寡欲三十来载，着实需要一个人来疏解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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