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于德贵继续说下去,一道圆滚滚的身形便窜到了苏鹤霆面前。
于天宝双手高举一个人偶,“太子殿下,这是皇上让我父亲当年销毁的巫咒案证物。
当年我父亲察觉先太子案有蹊跷,但不敢违逆皇命,只得草草结案。
但他良心难安,就偷偷藏下了这人偶,只盼着有机会能让这人偶显世,为先太子昭雪。
苍天可鉴,今日终于有机会,我于家再不愿做伤天害理之事。
还请太子殿下为先太子沉冤,我于家隐而不报之罪,等还了先太子清白,我于家甘愿受罚。”
于德贵眸色幽暗。
昨晚,苏鹤霆和乔惜突然出现在他的书房,要他今日当众说出先太子一案的破绽。
他是臣,绝不敢与皇帝作对。
何况,这些年,因着贵妃得宠的关系,于家和皇帝走得近,他少不了也做了些昧良心的事,手上没多干净。
他若敢背叛皇帝,皇帝随便扯出几件事,就能要了他的命。
可,苏鹤霆却告知他,三皇子是被四皇子和五皇子合谋害死的,而挑拨两位皇子杀兄的竟是皇帝。
三皇子是他们于家的前程,皇帝说杀就杀,毫不心软,可见皇帝也可随时弃了于家,或者已经弃了于家。
这些都还不是真正叫他害怕的。
真正让他害怕的,是皇帝竟知道了于贵妃和易青的合作。
且他认定于贵妃就是易青的人,将她囚禁在了养心殿,日日折磨。
苏鹤霆昨晚的话,让他现在想起来都后背发寒,“你是于燕的亲兄长,你认为在皇帝心中,你会对于燕所作所为毫不知情?
她当年一闺阁女子,是如何与易青这个外男联络?
深居后宫时,又是如何和易青联络,配合他挑拨帝后关系,给皇后下假死药,助易青带皇后离开,更甚至挑拨先太子身世?
这里头随便哪一桩,都够你于家满门抄斩,若非看在于天宝的份上,本王今晚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很清楚,皇帝绝不会相信他没有插手。
何况,当年他的确为了贵妃如愿进宫,是出了手的。
皇帝连让贵妃死都觉得是便宜了她,他和贵妃亲生的孩子,说杀就杀,可见恨极了贵妃,又怎会对贵妃娘家留情。
只不过是没腾出手来处置他们罢了。
所以,无论他背不背叛皇帝,皇帝都不会留他性命,看王源满门下场便知。
而跟着苏鹤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尤其刚刚看蛮族和苏鹤霆打配合,一步步诱导皇帝下了册立储君的圣旨。
他心下更坚定要配合苏鹤霆。
因苏鹤霆知道的太多,那便意味着他实力绝非表面表现的那般。
更因苏鹤霆应承他,只要他配合,他会留于家其他人性命。
可天宝却赶在他之前开口,是信不过他这个父亲吗?
还趁他不注意将那人偶偷了去。
虽有些失望儿子不信任自己,但还是附和道,“臣有罪,臣这些年心头始终不安。
尤其除夕那晚,先太子的喊冤声让臣夜不能寐,今日只能豁出这条性命说出当年查到的实情。”
“于德贵,你当真只打算活今日吗?竟敢污蔑朕。”
皇帝觉得荒唐,又难以置信,更多是气愤。
于德贵到底是害怕皇帝,头也不敢抬,闭着眼睛道,“当日,皇上将巫咒案交给臣。
却并不允臣真正深查,林元柏只将那刻着陛下生辰的人偶,以及一干所谓证人带到臣面前,这案子便定了。
可臣事后查过,那人偶所用布料东宫当年根本不曾领过。
那缝制人偶的绣娘,更是因在宫中和林元柏牵扯不清,被太子按宫规处置过。
太子正派端方,根本不可能还吩咐这绣娘做事,尤其还是谋害皇上的大事。
布料和绣娘之事都可找宫中老人查探,而那绣娘在宫中多年,宫里应当还存留她的绣品,和人偶一对比便知先太子是冤枉的。”
皇帝眼前一阵阵发黑。
于德贵他竟真的敢说,不该说的已经说了,皇帝再骂于德贵也无用,便针对苏鹤霆。
“今日这一切都是你主谋的是不是?
你为了朕这个位置,煞费苦心了。
但朕是君,是父,你集结这些人针对朕,便是谋反。
来人,将二皇子和乔惜一并拿下。”
“陛下,乔家英魂都在天上看上,臣女死不足惜,但您当真不在意那些状供复本满天飞吗?”
乔惜眉眼冰凉,“还有臣女的四哥,您不见见吗?”
果然是乔惜救走了乔承望,她还敢提出来。
皇帝眼中满含杀意。
等杀了乔惜这两人,他照样能抓来乔承望。
禁军再度上前。
苏鹤霆挡在乔惜面前,他眉眼冷沉,自有一股威严气势。
吴大人等人则挡在了苏鹤霆面前,拦住了禁军。
禁军一时迟疑。
苏鹤霆对皇帝道,“父皇,堵不如疏,天下悠悠众口也堵不住,不如就让他们进来,将事情说个明白。
若这些当真是您所为,还请为了民心安稳,江山永固下罪己诏承认罪行。
若这些皆是安插在您身上莫须有的罪名,儿臣允诺您,也绝不叫皇家尊严被冒犯。”
“二哥你休得在这假惺惺,你分明就是和他们一伙的。”
四皇子怒极骂道,“乔惜是你的妻子,你别说你不知道这一切。”
他算看出来了,苏鹤霆这是要夺位,他必须阻止。
“我本就是皇上派去疆北王身边的细作,我如何会叫他……”
知道这些。
乔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鹤霆握住了手,阻断了她后面的话。
他道,“是,本王的确知道,本王更知道乔家和先太子的冤屈。
所以,本王得以大佑储君身份给他们一个公道。”
他知乔惜不愿他背上不忠不孝的骂名,可他已经死过一回的人。
怕什么呢?
他只怕不能护好乔惜,怕他受委屈。
扫了眼四皇子,眼神警告,“东宫的火本王也可以查一查。”
四皇子闻言,下意识一缩。
苏鹤霆看都懒得看他那怂包样,转向皇帝,“也为本王自己讨一个公道,真正将本王丢去山里的不是季川,而是本王的生父,大佑皇帝。
自打本王驱除蛮国后,曾遭遇无数刺杀,那些人都是父皇派去的。
您今日可以杀了我们,却杀不了这殿中所有人,这里头还有大盛和蛮国使臣。
而十万疆北军和疆南的将士们,亦会为我们报仇,继续讨我们未能讨到的公道。
父皇,您要让天下百姓,因为您不肯认错而深陷战火么?”
文武百官后背涔涔,蛮族还在这里呢,太子夫妇这般直白鲁莽,是一点不顾惜大佑皇家颜面了吗?
还有他竟敢威胁皇帝,这……这当真是要造反啊。
有个自持有威望的臣子劝诫,“殿下,真相固然重要,但,保全皇室颜面,维持朝野安定更重要。”
便是那些事情真的是皇帝做的,也已经过去了,如今翻出来,只会让百姓不服君王,一旦民心动荡,天下必乱啊。
皇帝见有臣子为他说话,冷笑,“这逆子为了这个位置,还管什么朝野安定,只怕恨不能越乱越好,他才好有机会。”
他瞪向苏鹤霆,“便是你今日登上龙椅,又如何,还不是弑父夺来的皇位,是注定要被后人唾骂的。”
苏鹤霆未搭理他的话,始终面色平静,看了眼老臣,“若死的是你的骨肉血亲,你是否能如此大义凛然?
父皇为君不仁,百姓已是怨声载道,各藩镇亦虎视眈眈,他日乱军杀至府中,你是否也能不在意真相?
既是错了,那便认错、弥补,遮掩从来不是解决之道。”
老臣被噎得面色涨红,苏鹤霆不愿再同他们多话,“来人,请乔家子乔承望。”
皇帝闻言大骇,“你竟敢带人进宫?”
随后不等苏鹤霆回话,立即起身指着他和乔惜,对禁军吩咐,“拿下这两个逆贼,就地格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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