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
瓦片轻轻移动，将打开的细小缝隙盖上。
杜思薇抬眼看向暮色四合的天幕，幽幽吐了口浊气。
“杜二小姐！”吉祥轻唤，眼中不自觉流露出一丝同情：“有些人注定亲缘淡薄，还望小姐莫要伤怀。”
她知道杜家人偏心，但没想到会如此偏心，似乎所有的过错都能往杜二小姐的身上推，仿佛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我并不伤怀，他们的反应在我预料之中！”杜思薇歪头对上吉祥的视线，神色平静祥和：“我只是，忽然有些心疼我的两位便宜兄长。”
闻言，吉祥眨眨眼，眼中同情为困惑所取代。
“我今日见过杜源写的字，一个狂放，一个内敛，却是同样的束手束脚，仿佛被一张无形的网困住，当时我心中感到奇怪，现下总算明白，那是两方截然相反的教育体系加诸在他身上带来的恶果。”杜思薇红唇轻启，声音平缓如静谧的河水，娟娟流淌：“一方是这世间人们通俗认可的善恶是非为人处世，一方是这四四方方的尚书府内的善恶是非为人处世。”
“杜二小姐！”吉祥蹙眉，眼中迷茫愈浓：“奴婢不明白！”
“简单来说便是，杜源他知道今日之事错不在我，可在尚书府的规矩里，错在我，是以他为了顺应尚书府的规矩，不打破尚书府内父慈子孝的假象，用尚书府的规矩逻辑为杜恒洗脑。”杜思薇说到这，无声叹了口气：“杜恒是个蠢的，但蠢有蠢的好，内心不会纠结，不会内疚，更不会在夜里辗转难眠地挣扎。”
“这……”吉祥抓耳挠腮，困惑道：“尚书府的规矩是什么？”
“是杜光庆！”杜思薇轻声道。
不管是仅凭个人感情毫无底线地娇宠假千金杜文茵，将杜文茵的言行举止永远划分到正确一栏里，还是对杜文茵有所图谋，尚书府如今奇怪的运行准则皆拜杜光庆所赐。
“杜尚书？”吉祥眨眨眼，只觉脑袋更痒了，好似什么原本不存在的东西要长出来。
“行了，别多想了！”杜思薇一把勾住吉祥的肩膀，压低声音道：“我整日困在尚书府内烦闷得紧，吉祥姐姐可能带我到城内耍上一耍？”
听得“吉祥姐姐”这一称呼，吉祥登时笑开眉眼，不假思索道：“当然可以，杜二小姐想去哪？”
“去……”杜思薇眉目流转，伸手指向南方：“去安平茶楼对面！”
“安平茶楼对面？”吉祥睁大眼睛，压低声音提醒道：“杜二小姐，安平茶楼对面是赌坊，里面全都是三教九流，不适合女子前往。”
“没事，我就在屋顶上趴着！”杜思薇言罢，顿了顿，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低声询问道：“对了，那赌坊几层高？”
若是高度低于四层，她趴在上面岂不是成了一眼可见的活靶子！
“两层！”吉祥伸出两根手指，看向少女的目光添了几分诡异。
眼前人似乎对京城颇为了解，连安平茶楼这等并不出名的茶楼都有所耳闻，又似乎对京城全然不了解，毕竟，会去安平茶楼的，基本上都是对面赌坊的赌徒。
“只有两层吗？”杜思薇蹙眉，斟酌片刻后以商榷的口吻道：“吉祥姐姐可否带我去安平茶楼附近转转？”
“当然可以！”吉祥一口应承。
两刻钟后，二人乘坐马车抵达安平茶楼所在的铜锣街。
杜思薇没有下车，只掀开帘子一角向外张望。
铜锣街位于京城南面，地段较为偏僻，可饶是如此，黄昏中的铜锣街依旧热闹非凡，人流如织。
放眼望去，除了攒动的人头，便是一排排整整齐齐二层高的商铺。
随着马车缓慢向前移动，杜思薇一点点将街道布局熟记心尖。
吉祥不知对方想要做些什么，却也识趣地没有出声打扰。
待马车穿过铜锣街，杜思薇出声唤停马车：“就在此处停下吧！”
“吁！”
马车缓缓停在僻静的小巷口，杜思薇抬眸看向坐在自己正对面的吉祥，轻声道：“吉祥姐姐，我在此处下车，你不必跟着我，随车夫回去吧！”
“不行！”吉祥不假思索拒绝，神情很是严肃：“杜二小姐，铜锣街乃三教九流聚集之地，你一貌美女子独行，怕是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若是执意跟着我，会给你家世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杜思薇正色，隐晦提醒道：“若我没记错，你家世子并不想参与朝堂中的党派竞争。”
闻言，吉祥微微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
“今日之事麻烦吉祥姐姐了！”杜思薇颔首致意，起身缓缓行下马车。
斜阳最后一抹余晖擦过墙头打在她脸上，为她本就艳丽的面庞平添几许妖冶。
很快，天光尽敛，各家各户点上蜡烛。
杜思薇迎着明亮的灯火，头也不回地向着铜锣街行去。
入夜的铜锣街依旧热闹，只是女子较白日里少了许多，只剩些高矮不一的汉子在街上走动。
杜思薇作为少有的女子走在男人堆里，又顶着张艳丽面庞，显得十分扎眼。
不多时，便有男子不怀好意地朝她身边靠近。
男子伸出黄黑色的大手，鬼鬼祟祟地摸向少女纤细的腰肢。
不待男子得逞，他的手便被一把扣住。
“啊！”
惨叫声响彻云霄，很快引来无数路人侧目。
杜思薇循声回首，就见一浓眉大眼的周正美男子单手擒着一瘦猴般的猥琐男，几乎要将对方伸出的黑手扭成黑麻花。
四目相对，美男子微微颔首，沉声道：“姑娘，铜锣街晚上不安全，方才这男子鬼鬼祟祟跟在姑娘身后，意图不轨，姑娘还是快些离去吧！”
“我知道！”杜思薇莞尔，在美男子略显诧异的目光中幽幽道：“我来铜锣街，便是来等公子英雄救美，不知公子可能行个方便，借一步说话。”
“……”美男子视线扫过少女略显眼熟的艳丽面庞，手一扬，将自己擒住的歹人丢给身后侍卫：“好！”
“公子这边请！”杜思薇抬手做请，将人往铜锣街街尾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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