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倾云抬了抬眉头:“拿过来吧。”
这么一想,韩柔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寄信过来了。
她打开一看,原是韩柔和萧诀商量以后,最终还是收养了一个孩子作养子。
信里最后写道:“倾云,娘知晓你成熟稳重,也有自己的想法。但有生之年娘也盼着你可以寻到一知心人,与你共度下半生。娘在边关一切安好,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勿念。”
沈倾云轻叹了口气,将信又反复看了两遍。
知道韩柔看开了,她打心底里也是开心的。
信中还提到连如风见韩柔的病情稳定恢复,也已经启程回了京,算算日子恐怕再过不久就要到了。
她把信拿给珍珠收好,自己的内心也很繁杂。
正好今日借着机会与魏知渺商量的更细一些,想来也是时候约司墨璃再见一面。
他们又有许久没见了。
沈倾云心中想着许多事情,不知不觉便已经跟着老道士来了那竹林外。
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竹林入口处,目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竹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道士皱起眉头:“你怎么又来了?”
那男人听到声音回头来看,没有说话,倒是用审视的目光一直看着沈倾云。
沈倾云侧头看向老道士,有些疑惑:“道长,这是?”
“没事,不用管他,我们直接走了便是。”老道长冷哼一声,直接带着沈倾云往竹林中走去。
沈倾云懂事地没多问,但直到进入林中了,回头已经看不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她还是觉得那人的目光似乎落在自己的背上。
她尽力撇去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拿着书本进到屋子里。
这一次,魏知渺没有在看书写字,也没有坐着喝茶喂鱼,而是静静靠在窗边,望着外面的竹林,神情十分寂寥。
沈倾云轻声道:“魏先生,我来还书给你。”
魏知渺听到声音,抬眼看向她:“他还在外面吗?”
沈倾云只愣一下,立即明白过来:“是,刚刚我和老道长进来的时候,有个男人站在竹林外边的。”
魏知渺叹了口气,示意沈倾云坐到她的对面。
她接过了沈倾云手上的书,随意翻了两页,最终还是合上,抬手揉了揉眉心骨,苦笑着说道:“你可好奇他是谁?”
沈倾云老实地点了点头,她自然很想问的。
魏知渺垂眸,这大概是第一次她在沈倾云的面前露出这番失落的模样。
对面的女子似她的学生,也似她的忘年知己,此刻竟难得让她有了倾述的欲望。
许多事情,午夜梦回之时,她一个人望着竹林中的月亮,便曾经也想过找个人聊聊的。
于是她淡淡道:“说起来,我和他有过一段缘分。年轻时,他还是一个浪迹天涯的侠客,于一次偶然的危难中救了我,我们便这样认识了。”
“魏家祖上出过帝师,因此整个魏家的子女从小都被往才子才女而培养。那时我还是不谙世事、循规蹈矩的闺阁小姐,是他给我描述了外面江湖的快意恩仇、潇洒肆意,给了我不少的奇异幻想,也给了我反叛的勇气。”
“年少的时候,总有一股劲,想要去做点什么不一样的尝试。最大胆的时候,我甚至幻想过要女扮男装参加考试,但这毕竟还是太难了。”
她望着沈倾云:“其实这也是当初我答应见你的原因。我在你的身上,仿佛也看见了从前的我。”
沈倾云沉默着,脑海中却不由得浮现出一个女子离经叛道,隐藏身份利用自身的才识教导出另一个自己,替自己行上科举之路。
她没有说话,而是目光诚挚的望着魏知渺。
魏知渺接着说道:“如果没有他,也许,我不会成为世人口中那个教出两任状元的奇女子。但若不是他,或许也没人能知道我的存在。”
“其实当初我从未想过扬名,原本我也是想着回归到平静的内宅生活中。”
闻言,沈倾云心神一震。
魏知渺笑笑:“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正是他亲手揭开了我的面纱。”
她抬头望向远方,眼神中有止不住的寂寥:“倾云,或许时过境迁以后,你了解到的只是我的一个才名。但在当时,无数的议论猜想、恶意抹黑几乎压得我喘不过去,也迫使魏家做出取舍。”
“所以后来我才会离开家族,一路从苏杭辗转到了京都郊外的道观之中,隐姓埋名活了下去。”
沈倾云更加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虽然的确不了解当时的情况,但却是细思极恐。
多少男子耗尽一生,穷极自己毕生所学,也难登顶状元之位。可魏知渺身为一个年轻的女子,教导出两任状元,岂不是证明她的才学足以超过大部分的男人。
就算可以说是她的眼光独到,选中的人本身就天赋极佳。
可是只光论一点,男子的自尊心和嫉妒心有时候强的可怕,当他们被一个自身看不上的女子所超过的时候,他们不会赞美,只会疯狂地抹黑,企图将他人拉下神坛。
魏知渺虽然说的这般轻描淡写,但曾经一定是遇上了某些惨烈的事情,才会下决心脱离家族,独自隐居生活在这里。
至于为什么会来到京都,沈倾云没有追问,而是说起那个男人:“那他来这里是做什么呢?”
魏知渺摇摇头,有些迷茫,又似乎了然:“他每年都会来,但我不会见。许是...后悔了吧......”
那个向来潇洒的侠客,被她的才华所吸引,却也因此而感到害怕。
害怕她走的越来越高,越来越远,害怕自己再也无法掌控眼前的幸福。
他为什么要宣扬出自己的身份,魏知渺早就不想知道了,现在计较那么多,并没有什么用处,不过徒增烦恼而已。
沈倾云皱起眉头:“既是如此,魏先生,可需要我派人将他赶走?”
魏知渺浅浅一笑:“不必,他做这些,不过也是感动了他自己而已。不过,我或许应该感谢他。”
沈倾云惊讶地望向她:“为什么要感谢他?”
魏知渺收回目光,灼灼地望向沈倾云:“我如今看到他,突然想通了许多事情。我和他其实在某种程度上都是一样的,一样被困在了过去。”
“人的一生何其渺茫,混混沌沌一时,几年匆匆而过。”
“我想我也应该走出来了,做我曾经一直想做的事情。沈倾云,我可以答应你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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