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思量
“为什么不去？”
吟香见着周雅眼里噙着泪花儿，明明就是舍不得，为什么还不让她去找？
周雅无声地摇头。
吟香只能叹气。
她又怎能不知道小姐这心里在想什么。
无非是怕她这身子撑持不住，若是有一日真的离开了，怕是家主受不了。
“小姐，你处处为了家主在考虑，你怎么就没有考虑考虑你自己啊？”
“我有什么好考虑的？我一个将死之人……”
“呸呸呸！”
不等周雅把话说说完，吟香就一个劲儿的朝着门外啐道：“小姐，你不许说这种晦气的话，小姐是要长命百岁的。”
“要是真能长命百岁，又何来这许多的烦扰。”
周雅轻声地呢喃着，一颗心越发的凉薄起来。
就这般吧。
很快他就要与柳湘成亲了，有了柳湘贴身伺候着，就用不着她来担心他了。
齐衡之这一走，便再也没来过。
倒是柳湘，隔三差五的过来跟她坐一会儿，说说话。
府里的下人过来跟她禀报，家主量了身材尺寸，婚服的尺寸也都改好了……眼看着大婚的日子越发的近了，府里却一点儿也热闹不起来。
明明到处都在张灯结彩，却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死寂。
大婚前三日，齐衡沐回了府，先去了齐衡之那边儿禀了一声，就迫不及待的朝着周雅的院子里来了。
彼时周雅正在院子里晒太阳。
暖洋洋的日光包裹着她的身子，才让她觉得有了几分气力。
“嫂子还真是好雅兴呀。”
齐衡沐的声音一响，周雅才恍惚的睁开眼。刺眼的日光让她的眼前先是呈现一片黑色，旋即才见到齐衡沐那一张满是笑容的脸。
周雅噙上几分笑容，“回来了？”
齐衡沐也不把自己当外人，自顾的在周雅旁边的藤椅上坐下来，舒服又慵懒的靠在椅背上，长叹了一声，“还真是舒服啊，难怪嫂子连我走的这么近了都没察觉到。”
“用不着这么安慰我，我这身子，我自己心里清楚。”
周雅毫不避讳的提及，齐衡沐脸上的笑容一滞，沉默了几许才严肃的道：“药很快就会找到的，青然你且再等一等，会好的。”
“何必呢。”
周雅一声轻叹，“能救命的药，必然是在险峻之地，又何必为了我一人，搭上那些无辜的命。”
“搭上又如何？”
齐衡沐眼里划过几分凌厉，“你是我齐家的主母，齐家人能为齐家主母效忠，是他们的荣幸。更何况，齐家不能没有你。”
“这世上谁没了谁，还不能活了？”
一个几百年的世家，怎会因为她一个人就倒了，当真如此的话，这世家也未免太脆弱了。
“青然，你明知我的意思。”
齐衡沐眼里划过几丝无奈。
这俩人啊，就不能好好的吗？
他才从大哥那边儿过来，大哥整个人简直就像是还在过冬一般，冷的很。
那屋子里甚至一点儿温暖的人气儿都没有，明明就是暖春了，偏偏冷的瘆人。
周雅人一滞，咬着唇道：“过些日子便好了，等他纳了妾，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
“青然！”
齐衡沐颇为无奈的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重了几分，“倘若真如你所言，这府里怎会是这般冷清模样儿？”
“……”
周雅不言。
只是眼里略带了几分疑惑。
冷清？
这府里此时应当是到处张灯结彩，怎会冷清？
她承认她是不敢出这个院子的，她怕是见到那些喜悦与笑颜，她怕自己会后悔，会忍不住要齐衡之悔婚，她怕管不住自己的心，她怕……她怕自己一时的自私，会害了齐衡之的后半生。
所以她躲在这里，以身子不适为由，也刚好她的身体的确是不舒服，就自然而然的再也没出过 这个院子。
“青然，你去看看他吧，大哥他……”
齐衡沐想到他刚才见过的齐衡之的模样儿，他到现在都不敢信，那个人是齐衡之。
那个张扬明媚又桀骜不驯的齐衡之。
“衡沐，齐家还有你，倘若将来有一天，衡之真的发疯，这齐家就交给你了。”
衡沐是可造之材，担的重任。
齐衡沐不停的叹气，甚至有些气恼的道：“我从未想过要当什么家主，我也知道自己没那个能力，家主的担子有多重，我清楚。我大哥要不是为了你，他也不会要这家主之位，青然，你就不能多看看他吗？他自始至终要的只有你，你当真不知道吗？”
字字句句，沉而有力。那最后的质问，更像是一把刀在狠狠地往周雅的心里扎。
真不知道吗？
当然知道啊。
就是因为知道，才要如此啊。
“知道又能如何？”
周雅侧过脸，对视上齐衡沐一双愤怒的眼。
那眼里早就没了以往的傲气，甚至只剩下风中残烛的悲凉，齐衡沐看着，一下子就泄了气。
他忍不住把脸别向一旁，嘴唇颤抖的道：“你再等等，很快就能找到的，你不会死的，我也不会让你死的。”
“就算我能勉强活下来，齐衡之这妾也是要纳的，子嗣也是要有的，这婚事依然要办。你要我现在去见他，岂不是想要叫我的苦心经营全都付诸东流？衡沐，你是齐家人，世家的事你都清楚的，你不想争，不代表所有人不想争，再坚固的城墙，也总会有那么一两块破砖烂瓦的，多少人想撕开齐家的一角儿，闹的齐家不得安宁。若是衡之再没有子嗣，很快齐家就会有人要闹起来……我与齐衡之是夫妻，于私我当然恨不得他心里只有我一人，我甚至想过倘若我死了，也要他与我一道去了。可我们还是齐家的家主和主母啊，齐家待我不薄，我怎能只顾自己的儿女私情……”
她多想齐家的人对她坏一点，她也就用不着这么大公无私。
可齐家给了她十年的荣光啊。
齐衡沐握着藤椅扶手的手，不停的收紧，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要怎么劝，因为他知道青然的思量都是对的，他无从反驳，唯剩下心疼。
许久，他道了一句，“青然，我们多希望你能自私一点，一点点也好。”
那样，你就可以快乐一点，轻松一点，幸福一点。
我们是希望你幸福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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