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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陆怀序将小陆言交给沈清,自己又下了崖底,去寻找盛渺。
  几天下来,他几乎没有合眼。
  除了B市派遣的搜救队,他又斥了巨资,组成一支800多人的搜救团队,不惜一切代价要把盛渺找到。
  24小时过去,
  三天过去了,一周过去了……
  盛渺渺无音讯,她就像是从这世界凭空消失一般,与此同时许文慧也不知所踪,据专家分析,她们的着陆点很可能是海面,也就是说……
  后面的话,到底是没有忍心说。
  谁都看得出来,这位B市最年轻的富豪濒临崩溃,他承受不住失去妻子的打击。
  时间越久,就越发没有指望。
  搜救还在继续,但所有人都明白,陆太太找不着了!
  绝望在漫延……
  但陆怀序没有放弃,所有人心中都放弃,但他不能放弃,因为那是他的妻子,那是他的渺渺。
  他坚持继续寻找!
  他深信,总有一天他会找到盛渺,他们会一家团圆。
  他将陆氏集团暂时交到陆文礼手上,陆氏集团是陆文礼创立的,就算这些年他没有管理,但是有秦秘书在就不会出乱子。
  至于小陆言跟陆群,他拜托沈清照顾。
  陆夫人也经常过去,帮忙照料,或者是将孩子们接到陆氏大宅里……家里面盛渺不在,那些不愉快的往事,没有人再提起。
  那一年,陆怀序都住在山里。
  每个周末,沈清都会过去一趟,给陆怀序带些自己做的饭菜,再问问搜救的情况……每次谈完,沈清都会沉默好一阵子。
  夜里,她会坐在山崖边上,静静看着远处的海面。
  夜晚山里风大,但沈清坐了整夜。
  那一年的新年,
  陆怀序没有回家,除夕夜他带领搜救队下海打捞,当然仍是一如所获。夜里他回到简易的移动房车里,桌上有一碗冷掉的水饺,他独自安静地吃着。
  从盛渺失踪到现在,他从未流过泪。
  但这晚他吃着盛渺最喜欢的水饺,眼泪却不住从眼角滑落,他没有去管,他麻木地吃着东西……他不去想那些可能。
  不去想,他才能坚持下去。
  许多人劝他放弃,陆怀序充耳不闻。
  他在房山,没日没夜地寻找,他找了差不多一年。
  人们说他疯了!
  他不在意!他只知道,如果他都不再找盛渺,那盛渺就是真的要消失在这个世上了……
  他找了整整一年。
  陆怀序晒黑了,人也清瘦很多。
  第二年的九月,秋意来临,山里凉爽。
  这天陆怀序才从外面回来,沈清早早等在那里了,她给陆怀序带来他最喜欢吃的烧肉。陆怀序吃饭时,她就在一旁帮他布菜,神情间很是温和。
  饭后,沈清清洗碗盘。
  陆怀序一如既往,打开笔记本跟搜救队讨论明天的方案。
  沈清忽然开口:“陆怀序,放弃吧!”
  放弃……
  陆怀序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抬眼看向沈清。
  沈清没有转身。
  她过来,她说这些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再艰难她都哽咽开口:“陆怀序放弃吧!渺渺找不回来了。”
  陆怀序死死盯着她。
  半晌,他从衣袋里摸出一根皱巴巴的香烟来,点燃了默默地抽了半支,才低声说:“我不想放弃!我能找回渺渺!”
  蓦地,沈清转过身来。
  她满眼是泪,她抖着中嘴唇说:“陆怀序你疯了!你整年整年地住在这里,你不为你自己考虑,你不为你父母考虑,但是孩子你总得管管。小陆言每晚做恶梦,小陆群一整年都没有说过一句话!陆怀序,他们不但需要妈妈,他们也需要爸爸……你整年不回家,他们心里没有安全感的啊!”
  “陆怀序,往孩子身上看看吧!”
  陆怀序面部肌肉,微微抽搐。
  好半天,他才将剩下的烟头凑到嘴唇边,想抽,但那烟头却熄掉了……他静静看着熄掉的烟头,许久才哑声开口:“沈姨,这一年来您辛苦了!”
  他眼里有些湿润。
  他没有再说什么,当夜,他坐在山崖边上,拿了盛渺的那把小提琴。
  他在山间拉了那首《梁祝》。
  他在夜风里,轻声说:“从前偷偷练习,想给你一个惊喜的,但你却没有机会听见!渺渺……你有没有听见?”
  夜风呜咽,小提琴的声音,如泣如诉。
  陆怀序坐了一夜。
  天亮时,他解散了搜救队,他给所有的人发了丰厚的酬劳……他等那些人全部离开,自己又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
  ……
  陆怀序回到市区,他接回了小陆言跟陆群,沈清亦跟他一起生活。
  日子,慢慢恢复正常。
  陆怀序担负起父亲的责任,他带了小陆言跟陆群去看了心理医生治疗,慢慢地,小陆言开朗了很多,夜里也极少再作梦了。
  可是那些伤痛,怎会轻易抹掉?
  小陆言极少提起盛渺。
  她不是不想,她更没有忘了妈妈……
  她只是怕爸爸伤心,因为很多个夜晚,她都看见爸爸独自坐在书房里,安安静静地坐着,不说话也不做什么,就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看妈妈从前的照片。
  他们平静的生活着。
  陆怀序也恢复了正常的工作,这天,他刚刚处理完文件,捏着鼻梁想休息一下。
  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陆怀序请人进来。
  办公室的门,轻轻打开,进来的是总裁办的二秘宋秘书,她将一袋喜糖放在陆怀序的办公桌上,轻快地说:“陆总,明天开始我就要休婚假了。有重要事儿让秦姐联系我。”
  “你要结婚了?那祝你幸福。”
  陆怀序拿起那包喜糖,淡声说。
  他平时不大过问女下属的私生活,在他映象里,宋秘书才大学毕业,想不到都结婚了。
  宋秘书有些羞涩,她轻嗯了一声:“谢谢陆总!我也祝陆总幸福。”
  宋秘书离开。
  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陆怀序轻轻剥开一颗糖果,放进嘴里。他不爱吃甜食,但是现在他想吃一颗,因为心里太苦了。
  刚刚宋秘书祝他幸福。
  失去盛渺,他哪里还能幸福得起来,他的人生剩下的不过就是追名逐利和对孩子们的责任而已……
  陆怀序又想起,最近沈清也有意无意地说,让他再找个女人。
  他拒绝了!
  他想,他其实不是非要婚姻的,他只是想要盛渺,他只是想跟盛渺过婚姻生活,只是想跟她一起生儿育女。
  其他人,他都不想,他都不要!
  ……
  陆怀序坐了很久,直到傍晚才回家。
  黑色劳斯莱斯,缓缓驶进黑色雕花大门,车停下时,天色已经擦黑,天际只剩下一抹淡淡的暮光。
  陆怀序熄了火,打开车门下车。
  小陆言从家里跑出来,轻轻抱住他的大腿,软乎乎地叫了一声爸爸。
  那一瞬间,陆怀序的心为之颤抖。
  死去的回忆,再度朝着他攻击,这是他曾经向盛渺描绘的场景【他下班回家,他们的小姑娘会跑过来,抱着他的大腿叫爸爸。那会儿,他伏在她耳边低声地哄,他说,盛渺,给我生个小姑娘吧!】
  小陆言的眉眼,跟盛渺那样相似,她那样鲜活真切在自己眼前。
  可是盛渺却不在了!
  陆怀序静静凝视很久,小陆言大概是猜到了什么,她呜咽了一声:“爸爸!”
  陆怀序弯腰抱起她。
  小陆言快8岁了,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抱过她,但是现在他想抱抱她,抱抱他跟盛渺的第一个孩子……
  小陆言紧搂着爸爸的脖子,她看见爸爸眼角的光亮,小声问:“爸爸,你哭了吗?”
  陆怀序打起精神:“爸爸没有哭!让爸爸看看你的作业。”
  小陆言仍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她长高不少,原本及肩的黑色头发长到了腰际,大概这一年来太想妈妈,养得不是很好,看着纤细敏感。
  陆怀序陪伴两个孩子。
  夜晚,他哄睡着他们,才回到自己的主卧室里。
  一年了,这里所有摆放一如过去,盛渺的物件一件也没有少,甚至隔一段时间还会专门打理。
  陆怀序时常地想念盛渺。
  再说,明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是盛渺的生日。
  但他的这些思念,无人诉说,他没向身边的人倾诉,他更没有办法在一双儿女面前表露出来,因为盛渺不是正常离世的,他不想唤醒小陆言那部分记忆,不想让她回想起那些血腥场面。
  他默默地思念着盛渺,默默地继续爱她。
  他表面平静,实则内心,已经疯了!
  次日,他去了一趟房山。
  他坐在海边,静静地看了天际很久。
  他端出一碗素面来,他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盛渺说着情话,他说:“渺渺,今天是你生日,生日快乐!”
  “面是我亲自做的,有点儿凉了。”
  “这些是THEONE的餐点师新品,渺渺你尝尝……渺渺,公司很好JOHN也很能干,孩子们跟沈姨也都很好,沈姨的腿已经完全好了,以后我也会一直好好照顾她,你尽可以放心。”
  “可是渺渺,我很想你。”
  ……
  陆怀序说着,从衣袋里取出一条细细的钻石链子。
  他的嗓音更加温柔了些:“渺渺,我知道所有的首饰里,你最喜欢这条链子。后来好几次我送你,你都不肯要,其实我知道你是想要的,你总是一边爱着我一边口是心非!但是渺渺,女人口是心非起来,也很可爱。”
  陆怀序说着,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
  但他眼里,却有泪光闪动。
  他在沙滩上,挖了一个很深的坑,他将那条细细的链子埋在里面,就像是他将对盛渺的爱,深深地埋进心里。
  细沙填平,没有了一丝痕迹。
  陆怀序怔了很久,才轻轻地起身,离开时他眼角带泪……他想,他终是个凡人,他没有办法逆天改命,他有再多的财富也救不活他的爱人。
  他再不愿意承认,但心里也清楚,他的渺渺没有了。
  从今以后,没有渺渺了!
  ……
  傍晚,陆怀序回到市区。
  名贵的黑色房车,缓缓行驶,车后座的车窗半降,陆怀序侧头静看着天际的彤云浮动,瘦削的面孔没有一丝表情。
  他没有看见,
  对面的街头,盛渺站在那里,一脸的茫然。
  她没有从前的回忆,她没有亲人,她只有两套换洗的衣物,还有一点点零钱,简易的皮夹里有她的身份证。
  盛渺.女,1990年9月20日出生。
  她看着自己的身份证件。
  她只知道自己叫盛渺,其他呢……她的亲人呢?
  她茫然地抬眼,正巧看见旁边车道一辆黑色高级房车,车里坐着一个极为矜贵耀眼的男人,他的神情很忧郁悲伤。
  盛渺站在街头,注视着那人……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那个男人朝着她这边看过来,四目即将对上时,一辆洒水车从中间穿过,洒水车播放着一首忧郁的情歌《泡沫》。
  【美丽的泡沫,虽然一刹那花火】
  【你所有的承诺,虽然都太脆弱】
  【爱本是泡沫,如果能够看破】
  【有什么难过……】
  【再美的花朵,盛开过就凋落】
  【再亮眼的星,一闪过就坠落】
  【爱本是泡沫,如果能够看破……】
  【有什么难过】
  【为什么难过……】
  ……
  洒水车的水,溅到了陆怀序的车里。
  老林升起车窗,不由得骂骂咧咧地说:“现在的这些城市基础设施,真是不讲武德!”
  陆怀序心情不好,十分浅淡地笑了一下。
  待到车子又行驶了5分钟的样子,他忽然叫住老林:“停车!不,把车开回去!开到刚刚洒水车经过的地方去!”
  老林有些疑惑:“陆先生,怎么了?”
  陆怀序整副身体靠在椅背上,因为此时他全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他抖着声音说:“是盛渺!我觉得是盛渺回来了……只有盛渺会那样看我!只有渺渺会那样看我!”
  其实老林是不相信的。
  但他不忍心拂了陆怀序的心意,因为他能感觉到陆怀序太痛苦了。
  他在前面拐弯,将车开了回去……
  街边一切都在倒退,倒退。
  陆怀序心急如焚,他迫切地想知道,刚刚是不是盛渺……
  刚刚的,究竟是不是她!
  这时,路边商场一块大屏亮起。
  是城市直播宣传片。
  巨大的液晶显示屏上,天边橘红似火,城市霓虹初亮,一张清丽的小脸仰望着城市高楼,她的脸上全是茫然……
  陆怀序在那一瞬间,落下了眼泪。
  是盛渺,
  他的渺渺……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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