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的诧异,是因为她没想到宋予恩性子跋扈嚣张,这二姑娘倒是乖顺懂事。
王氏早就见过宋如玉,知晓宋如玉礼数周全人也乖巧,比宋予恩那个见钱眼开还敢给她脸色的贱人好多了!
可惜,有那样的家事拖累。
王氏放下手中的碗筷,瞧着空荡的门口,蹙眉道:“你怎么一个人来?”
“回夫人话,二公子有事,很早就出去了。”宋如玉依旧垂着眼眸,声音温柔。
这声“夫人”,倒是叫的微妙。
似乎她知道现在的身份,不配叫王氏母亲。
王氏心里好受了些,并未纠正:“起来吧。”
“是。”宋如玉起身后,接过吴婆子提着的篮子,柔柔道:“妾知道夫人和老祖宗这几日上火,特意准备了药膳。”
“还专门做了您两位爱吃的点心。”一边说,她一边拿出篮子里的东西,一一摆在桌上:“还请夫人和老祖宗不嫌弃。”
点心做了花瓣样式,透着浅浅的粉色,模样瞧着倒是好看。
至于药膳,揭开盖子,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带着药材的微苦气息。
王氏看了眼身边的婆子。
那婆子会意,朗声道:“宋姨娘,府上有厨子,也有点心师傅。”
“这些事,不需要您亲自动手。”
“我知道。”宋如玉眼睛微微泛红,低声解释:“我初入临安侯府,身无长物,只能用这些小玩意聊表孝心。”
“若是夫人和老祖宗不喜欢,以后我不做了。”
王氏叹了一声:“倒不是那个意思,你既然给修益做妾,首要任务就是伺候好他。”
“待主母进门,你还要伺候主母,提前适应,别把心思放在这些小事上。”
宋如玉袖子下的手紧了紧,应道:“是。”
“好了。”老太君见时机成熟,接过话道:“这孩子也是一片孝心,刚进门不清楚规矩,用错地方罢了。”
“那汤瞧着不错,端过来瞧瞧。”
老太君身后的婆子赶紧端过一碗递给她。
“嗯。”老太君本是为了解围,好顺利切入目的,没打算喝几口,没想到味道还不错。
吃惯了临安侯府厨子做的,手里这碗汤又是另一种味道。
她一连喝了半碗,放下碗筷道:“不错,没想到你瞧着年轻,还有这个手艺。”
“回老祖宗。”宋如玉乖乖的立在一旁,柔声解释:“在伯爵府时,祖母身子欠安,一直是我熬汤调理。”
态度不错,礼数周全知进退,模样不敌葳蕤庭那个狐狸精,倒也清丽可人。
老太君倒是看顺眼了。
她随手退下指间的戒指递给宋如玉:“你既是修益的妾室,就如你婆母刚说的,要伺候好修益。”
宋如玉应声,小心的接过戒指。
没想到刚接过,就听老太君问:“听说,你跟葳蕤庭那个,是堂姐妹?”
宋如玉动作慢了下来,微微抬眼,打量着老太君的表情。
老太君瞧着六十多的样子,保养得宜,瞧着尊贵。
只是那双带着皱纹的眼下,有着淡淡的乌青,想来没睡好,亦或者心神不宁。
宋如玉人精似的,想到吴婆子打听到的消息,赶紧跪下道:“回老祖宗,的确如此。”
“不过说来怕您笑话,我们伯爵府其他人,跟小侯夫人之间有些误会。”
“关系,自然也形同水火,并不亲近。”
老太君微微挑眉,故作不知反问:“这是为何,既是堂姐妹又年岁相当,应该亲近才是。”
宋如玉满面纠结,脸色涨红带着难堪。
犹豫片刻后,她似乎下定决心,低声开口:“小侯夫人为了把父亲母亲和祖母赶走,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搭上伯爵府和大家的名声。”
“如今她成了定安侯夫人,更倚仗定安侯的势力,对其他人赶尽杀绝……”
说到这,她声音里带了几分哽咽,恍若及时清醒:“妾,妾多失言,还请老祖宗和夫人见谅。”
“你也不容易。”老太君叹了一声:“赶紧起来吧,放心,临安侯府还有人呢,不会叫她狐假虎威。”
“这么早过来请安,尚未用膳吧,坐下说话。”
宋如玉看了眼王氏。
王氏对她的表现也算满意,懂得察言观色,能够及时站队,还知道顾忌她这个婆母的想法,没有一味地奉承老太君。
“老祖宗叫你坐,还杵着作甚?”王氏不动神色,神色淡淡提醒:“给老祖宗布菜。”
这一顿饭,吃的宋如玉是心花怒放。
都说临安侯府老太君性子古怪难缠,这不是挺好的?
经过这一早的饭食,算是平了些夜半从侧门进来的屈辱。
以后府上下人对她,也不敢太过于造次。
只是,她只顾刻意做出谨小慎微的样子,不敢抬眼直视老太君,忽略了老太君眼底闪过的异样。
……
老太君院子里的事,很快传到了葳蕤庭。
附香说着吴婆子传回来的消息,愤愤不平道:“二姑娘倒是会投机取巧。”
“她知道半夜从侧门悄悄抬进来是耻辱,一早伏低做小,得了老太君的青眼。”
说着,又低声嘀咕,为宋予恩抱不平:“老太君也真是年迈,老眼昏花分不清鱼目和珍珠。”
“她对您那个态度,对二姑娘倒是好,我还以为老太君谁都看不上呢!”
宋予恩看了一旁正在看书的沈藏之一眼,轻轻点了点附香的额头,继续手上的动作:“祸从口出,又忘了?”
“我只是觉得,您比她好!”附香叹了一声:“偏偏有那不识货的!”
“我会识货就行。”沈藏之放下书,起身道:“附香,你出去守着,我跟夫人有些话说。”
附香出门,顺势把门掩紧了。
沈藏之坐到宋予恩身侧,端起茶杯幽幽道:“看来,你这回失算了。”
“宋如玉不仅没拍到马蹄上,还拍来了暂时的荣华富贵。”
“至少,她半夜从侧门悄无声息进门这件事,暂时无人敢说什么了。”
宋予恩拨弄着手边的药材,好的挑到一边,差的丢到盆子里。
沈藏之坐在她身侧,看到她半张完美无瑕的侧脸,完美的像是一幅画。
线条柔美,莹白的肌肤细腻,像是发着光一样。
眉眼如画,琼鼻樱唇,一件简单的淡紫色裙子,将她高贵沉丽的气质烘的恰到好处。
宋予恩挑完手边的药材,这才笑着看他。
表情狡黠里带着笃定,像只势在必得的小狐狸:“要不要打个赌?”
沈藏之被她的笑晃了晃神。
脑子里腾的一下,浮现出新婚那晚的旖旎场景。
她绯红着脸,似熟透的苹果,在他手中又如盛开的花……
沈藏之意识到脑子里的龌龊,赶紧收回心神。
他对她好,为她心神荡漾,因为她是跟梦中之人重叠的那位……
沈藏之挪开视线,喝茶掩饰着刚才的波动:“赌什么?”
“或者说,要赌什么?”
“当然是赌我说对了啊。”宋予恩挪开视线,继续收拾剩下的药材。
“宋如玉看似敲开了老太君和王氏的大门,实则不然,今日种种,只是因为她可以利用。”
沈藏之脑子不笨,一下就猜到了她想说什么:“她们要利用宋如玉对付你?”
“是啊。”宋予恩觉得可笑,也真的笑了:“王氏和老太君到底是临安侯府的长辈。”
“因为她们见识过我不顾一切敢豁出去,有所忌惮,不能光明正大的对付我。”
“宋如玉恰好在这时候凑上去,她们知道宋如玉一家子跟我的恩怨,当然会把她当做对付我的刀。”
说到这,她停下来,同沈藏之四目相对:“何况,王氏绝对看不上宋如玉。”
“要是宋明文几人没进大狱,或许她不会介意沈修益的妾室是宋如玉,可现在不同。”
“宋如玉在沈修益身边,就仿佛一件白袍子上沾了污点,洗不掉,就只能毁掉。”
“借刀杀人,事成后丢到沾满鲜血的刀,啧啧,一箭双雕啊。”
沈藏之听着,忍不住蹙眉:“她们凭什么觉得,宋如玉能对付你?”
“不知道。”宋予恩也好奇呢:“我以为接二连三的几回,她们能意识到我不是好惹的。”
“或许是自以为是的蠢,让她们做这种错误的决定吧?”
沈藏之想到麦冬打探到的消息,提醒她道:“她们加起来都不是你的对手。”
“但,也不能轻敌,宋如玉急于在临安侯府站稳脚跟,你就是最好的投名状。”
“不担心。”宋予恩朝他眨眼:“跟宋如玉相处这么久,她要干什么,我比她还清楚。”
“信不信,接下来她要利用的,还是宋家?”
沈藏之沉默一瞬,仔细想了想。
“忤逆不孝?”他眉头紧锁,不赞同道:“凌云国到底是以孝为重。”
“此前不提,以后要注意些,别叫他们什么屎盆子都扣到你身上。”
宋予恩没有立刻回答。
很多事,她不想阻止。
尤其是前世死前,宋如玉告诉她一半的那个未解之谜。
宋予恩嗯了一声,思绪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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