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内,一片哑然。
空气里弥漫着香槟微醺酸甜果香味。
众人惊恐、同情、怜悯、尴尬……的目光纷纷看着被压在玻璃渣下的温妤。
酒液打湿旗袍布料,渗进伤口,带来剧烈的刺痛感,温妤疼得挣扎,下意识地看向顾淮时。
男人目光晦暗。
秦子衿毫发无损,趴在他怀里。
宾客里,有人悄声议论,“这大喜的日子,庆幸呀,被砸的不是准新娘……”
“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傅西洲打完电话回到宴会厅,扒开人群,看到温妤的瞬间,呼吸一窒。
愣了愣,他冲到温妤跟前,俯身小心翼翼拉起她。
温妤浑身湿漉漉,哪哪都疼,虚弱无力地靠着他。
傅西洲嗓音沙哑颤抖,“姑娘,我抱你去医院。”
温妤哽咽,“嗯。”
太狼狈了,这个时候,她想赶紧远离这里。
她今天本就不该来。
可顾淮时似乎是为了不让未婚妻怀疑他们以前的关系,用外公那张古琴为手段,拿捏她。
她不得不来。
傅西洲打横抱起她,在众人的瞩目里,大步走出宴会厅。
孟宴礼不放心,跟了出去。
宴会厅中央,一片狼藉。
顾淮时吩咐服务员过来打扫,他拿过话筒,安抚宾客两句,表示订婚宴继续。
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刚刚的事,只是个插曲。
秦子衿没想到,危急关头,顾淮时会舍温妤救自己。
他和温妤同一个屋檐下相处多年,算是亲人,而她,是利益上的联姻对象,没有感情基础。
不过,大局为重。
今天这个场合,他这个未婚夫若不救她这个未婚妻,实在说不过去。
这桩婚事也得完。
秦子衿亲密地挽住顾淮时手臂,眉头紧锁,“三哥,我们忙完就去医院探望妤儿,保佑她没大碍。”
“不然我会愧疚死,是我执意要她来陪我的。”
顾淮时微微颔首,冷静安抚她,“玻璃碎渣划伤,不会有什么大碍。”
他说的是客观、理智的话。
就如前世,高速服务区,他叫温妤下车去住宾馆时,她说:“我一个人害怕。”
他说:“服务区里都是人,怕什么。”
他哪里会想到,温妤会被撞死在高速服务区。
……
急诊病房,温妤躺在洁白床褥里,巴掌大的瓜子脸苍白如纸,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
左手背插着针管,在输液。
温妤睁开双眼,懵懵地看着苍茫的天花板,隔了一会儿,眼泪汩汩涌出。
她居然怀孕了。
又流掉了。
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心脏,疼得人无法呼吸。
温妤失声痛哭,被子底下的手抓紧着床单,五官纠紧在一起,眼泪像是泄了闸的洪水,不断涌出。
重生后,她第一次感受到彻骨的痛,也是第一次放任自己的情绪崩溃。
她一直怕怀孕,怕没法为孩子负责,连累无辜。
现在,她真的害了一条无辜的小生命!
温妤越想越无法接受,发狠地咬着自己手背。
肉体上疼一点,精神上的折磨就会少一点……
夜晚,王府酒店门口,豪车云集,安保重重。
顾、秦两家重要人物送着顾淮时的姑母到一辆尊贵的红旗L7边。
顾淮时率先走到门边,拉开车门,手挡着门框,护着姑妈上车。
一贯的绅士儒雅范儿。
关门时,他倾身,侧耳听着姑妈低声耳语:“淮时,注意自己的安全,姑妈私心希望你能好好的。”
顾淮时轻轻点头,附和一句,直起身,关上车门。
红旗L7在几辆警车护送下远去。
顾淮时最后要送秦子衿上车,她想起什么,“三哥,我们说好要一起去医院探望妤儿的。”
男人抬腕,看了眼机械表,解释:“我还有几份重要文件要处理,秦湛不在,少了左膀右臂,我每天挺忙的。”
秦子衿明白,堂哥秦湛去德国分部出差了,最近顾淮时又总陪她忙订婚事宜,是需要加班。
“你注意休息,我明天煲汤送你办公室。”
顾淮时微笑颔首。
送走秦子衿,他走向幻影,几声车喇叭响。
古斯特车玻璃滑下,露出孟宴礼那张成熟英俊的脸。
顾淮时摸出烟盒,拎出一根香烟,衔在嘴角点上,吸了几口,走过去。
到了驾驶室门旁,孟宴礼闻着他身上的酒气,神情沉肃,喉结滚动,“上车,去医院。”
顾淮时弹了弹烟灰,下颌微仰,漫不经心的样儿,“做什么?我现在是已订婚人士。”
言下之意,不方便见温妤。
作为一名敬畏生命的医生,孟宴礼攥紧方向盘,气得想揍人,“老顾,妤儿小产,小腿缝了八针,你特么——”
劝他当初别招惹别招惹……冰清玉洁的小姑娘,被他糟蹋成什么样了!
四下安静得只剩引擎声。
顾淮时徒手揉碎半截香烟,灼痛感集中精神,以为刚刚是幻听,“老孟,你丫刚刚说什么?”
孟宴礼一字一顿,“温、妤、流、产!”
顾淮时大脑一片空白,高大的身形晃了晃。
好一会儿,他想起新加坡第一晚,故意没戴套。
那时私心地想,或许有个孩子,小姑娘就会乖乖跟着他。
回国那天,他看见她背着他,悄悄去了机场药店,卖妇科药的柜台。
他当时以为她是去买事后药的……
……
顾淮时和孟宴礼赶到医院的时候,病房空空荡荡。
护士说,温妤挂完最后一瓶吊水后,办理了出院。
人流手术可以当天出院。
温妤和傅西洲的手机,均已关机。
隔了一会儿,顾淮时接到电话,“三爷,温小姐和傅总正在飞往洲市的私人航班上。”
温妤和傅西洲原本就是订的今晚的私人航班,直达她老家的机场。
顾淮时眼眶猩红,大手紧紧捏着手机,骨节泛白,似要从薄薄的皮肉里挣出,“给我安排立刻飞去洲市的航班!”
孟宴礼拽住就要冲出病房的他,“老顾,你现在急了,早干嘛去了?你现在见到她,想说什么,做什么?想清楚没有?”
“是心疼她,还是愧疚,还是其它什么?”
顾淮时被他问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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