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温馨。
如果在以往，郜平凡早这个时候就约人出去打麻将、喝花酒了，今却没有这个心情。
“栗老板，你抽时间来我家一趟，有事儿和你商量一下！”
此刻，郜平凡独自在家。
与栗德广通完电话，郜平凡点燃一支烟。
回忆与缭绕的烟雾一起浮现在眼前——
省政·协副主·席仲汉从国外回来一周后到营州进行视察，郜平凡在第一时间赶到了老领导下榻的酒店。
仲汉对郜平凡的近况已有耳闻，看着情绪低落的旧部下，便向他了解着详情。
郜平凡就把他近段时间遭遇的总总不顺一股脑地都说了出来。
诸如，常委会上所提干部任用人选的失败、吴长青用掺沙子方法将政府各部门班子进行调整、“德广公司”被撤换掉等等。
仲汉斜倚在总统套房内舒适的沙发上，手拿一瓶矿泉水，慢悠悠道：“平凡啊，你的失败就在于你的轻敌和过高地估计了自己在营州的势力。”
仲汉喝了一口水，喉咙内咕噜了两声，继续道：“在‘匿名信风波’中，吴长青赢得了一部分人，尔后，他又把在营州市常委中最具影响力的郑永康争取了过去。”
仲汉说到这，把矿泉水放在了茶几上，又叼起来一支烟。
郜平凡为他点上：“是啊，在这点上我有点自负了，我满以为郑永康虽说和我有点矛盾，但也不至于倒向吴长青那一边。”
仲汉批评道：“平凡啊，你不是有点自负，而是太自负了！吴长青恰好利用了你的这个弱点，‘匿名信风波’后他不但没有张扬自己，反而处处向你示弱，尤其是在他出差期间让你充分表现。”
“而你呢，不仅没有意识到是吴长青的有意而为之，相反却按着人家的布局一行到底，结果，你被所谓的威望和在营州一手遮天的假象所迷惑！”
郜平凡把烟蒂熄灭在了烟灰缸里：“我本以为，趁吴长青出差那段日子里为自己造些声势，也好挽回在‘匿名信风波’中造成的不利影响，不曾想事与愿违。”
仲汉最近有点尿频，去了趟卫生间回来后，继续道：“平凡，看来你政治上还不够成熟啊。本来，你应该利用在吴长青出差那些天，重新理顺一下和常委们的关系，松了的紧密一下，没松的加大夯实力度，而这一点，恰恰是吴长青所担心的。他就设了个让你充分表现的局。”
郜平凡没有言语，轻轻颔首目光里流泻出懊悔。
“平凡啊，你难道不知道那些常委都是些什么人吗？你在那一个劲儿地表现，他们能不嫉妒吗？你以为跟这个挺好跟那个不错，那是喝酒时！现在谁是营州的风向标？他们心知肚明。郑永康的屁股坐在吴长青的凳子上，这些人早有察觉，只有你没当回事儿，或者根本没看出来。”
“吴长青出差期间，郑永康主持市·委工作，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来跟我商量，为了帮我树立威信天天给我出主意。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忘乎所以啦！”仲汉打断了郜平凡的话。
“可不是咋滴？现在回过头一想，其实都是吴长青的主意。”郜平凡不服气道，“但我也没想到隋长风和郜斌变脸变得那么快啊，私下里答应我好好的，关键时候全都他妈反了卦。”
仲汉一笑：“不是那些人变脸变得快而是你从来没跟他们真心交往过。更何况。吴长青让隋长风得到了实际利益——隋长风推荐的葛淑芬和曹树江都各安其位。”
“平凡，我不止一次跟你说过，没涉及到个人利益时，谁与谁之间的好坏根本看不出来，但你从来都不信，始终抱着老旧的观念：一是营州人团结一致对外；二是以为大部分常委和你关系都很好，再怎么着，关键时候都会站在你的立场之上。”
“而实际上呢？所谓的一致对外，得分什么时候，当你攻击的对象落井时，这帮家伙才会跟着往下扔石头。至于你觉得跟你关系不错的那几个常委，除了纪委的沈陈海外，真正跟你铁了心的有几个？”
“老领导说的是啊！”郜平凡慨叹道，“我原以为工会主·席汪丽娜能站在我这一边，没想到最关键时刻她选择了弃权！唉！人心隔肚皮啊！”
“吸取教训吧！平凡，维护人际关系，有时候比建立人际关系更重要也更难啊！”
“老领导，您说得对！您说，一个人要走背字儿是不是喝凉水都塞牙？在干部任用问题上我没弄明白，工程队伍任用上也没弄明白，关为民把我安排的‘德广公司’愣生生地给换掉了！”
“平凡，你刚一开始跟我说起这件事儿时，我就想说，你最大的错误，就是自以为关为民对你不错，所以你觉得‘德广公司’只要干上就不会有任何散失。”
“但能和我在那时一样吗？那时候这方面的事儿我基本上不插手，现在营州市委书记是吴长青，他表面上不干预，但在暗地里掣肘使绊儿，关为民所谓的夜间突然袭击验收视察，很显然是他捣的鬼嘛！”
郜平凡气愤道：“我可特么的让他给我整完犊子啦！那个栗德广也特么不给我争气！”
仲汉又喝了一口水：“不是栗德广不争气，而是哪个队伍干工程都一样！平凡，我敢肯定地讲，这回换的队伍干的工程质量，不会比栗德广他们干的好到哪去！工程质量？狗屁！那不过是个换队伍的借口而已！好了，过去的事儿不说了，你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好久没见您了，您来了我就有了主心骨，想和您说说掏心窝子的话，憋屈的心里也能敞亮敞亮。再就是，您的前列腺病最近又重了，我也不清楚给您抓什么药，这卡里有十万块钱，您留着抓药吧。”郜平凡把一张银行卡放到了茶几上，“密码还是跟从前的一样。”
“平凡啊，男人上了年纪，前列腺多少都会有点毛病，再说，我买药看病实报实销，你给我这么多钱干啥？有什么事你就直说！”
“老领导，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就收下吧！”
仲汉笑着说道：“呵呵，那好，我就收下了，你不是说还有什么事儿要跟我说嘛，说吧。”
“我想让您给我安排一个人！”
“安排谁？”
“原来站前区区长刘诚良，他不是没地方去了嘛，不给他安排个地方，他总闹腾个没完。”
“刘诚良，还是我给他安排到站前区嘛，你希望我把他安排到哪儿啊？”仲汉知道，郜平凡与刘诚良是高中同窗也是利益共同体，如果不把刘诚良安排好了，弄不好会惹出大麻烦。
“我的想法是，看看能不能把他安排到省政·协？”
仲汉身为省政·协副主·席，在省政·协安排个处级干部问题不大。
但仲汉很了解刘诚良这个人，处处咬尖儿——吃粑粑都要抢热乎的，没有一个能辖住他的人，还真不行。
仲汉道：“省政·协办公厅保卫处原处长张峰拟提拔至办公厅副主任，处长位置空了下来，把回去跟班子成员商量一下，争取把刘诚良安排过去吧。”
“那可太好了啊！老领导，您把刘诚良安排了，我就等于可少了一块心病啦。”
“平凡啊，你也别光顾考虑安排别人问题。”仲汉说着又起身去了趟厕所。
“我的意思是，你自己也应该考虑动换一下地方了。”仲汉边走边说道。
“我也觉得在营州再干下去也什么意思啦，可是老领导，我去哪儿啊？”郜平凡问走出卫生间的仲汉。
“你具体去哪？现在还说不好。两会马上就要开了，两会一结束省直各部门的领导也会随之变动。我帮你关注一下，到时候看看把你安排到哪合适？”
“老领导，我的事儿，您就得费心啦！”
“叮咚！”
“咚咚！”
门铃声打断了郜平凡的回忆。
老婆云杉杉不在家，他只好自己起身去开门。
“必须说服老婆雇一个保姆了！”郜平凡自语着打开了房门。
栗德广及其司机李志勇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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