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还未从广袤天空中褪去,书房外,王慧墨的贴身随从已候在那儿了。
没过多久,王慧墨身披夜色而来。随从立马迎上前,毕恭毕敬地行了抱拳礼,“大郎君。”
王慧墨淡淡“嗯”了一声,闪身进入了书房。随从紧跟其后,竟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今日是十月初一。
再过十日的早朝,皇帝便会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当场宣召吏部考核的结果。
而那一日,也将是自己提任吏部尚书之日。届时,所有人都将知道,他是六部中最年轻有为的那一个。而祖父光耀门楣、入阁拜相的理想,未来也将由自己来达成!
不过,王家扬眉吐气的模样,薛家父子是见不到了。而薛洛,以后,自己有的是办法让她生不如死!
王慧墨脸上的笑容狰狞而残酷,漫不经心地摆弄着书桌上的砚台,“张图可出发?”
“外头的人刚刚已来回话,说寅时一到,张将军便带着一只精锐小队出城去了,”那随从斟酌着问询,“大郎君,把这个任务交给他,可靠吗?”
“自然不可靠,”王慧墨将镇纸一摔,笑容轻蔑,“所以,我派了一队人手,去监督他办事。他若是头脑清醒,将任务不折不扣地完成,也就罢了。别忘了,他陷害赵朴忠的把柄,还捏在咱们手上。”
随从点了点头,又问:“那薛家若有防备,该如何是好?还有,薛二姑娘上月末去了一次永乐王府,二人会不会……”
“李玄然带兵绞杀了赵家,以薛洛的心性,怎可能那么容易原谅李玄然?不过都是做给外人看的,”王慧墨嗤笑了一声,“薛洛若是不和李玄然翻脸,王府的护卫和他的那个司马还能勉强一用。就凭薛家的护卫,还想赢过伏虎卫和咱们的人手?”
随从犹豫,“那要不要找人监视薛家的人?”
王慧墨冷冷瞥了他一眼,“不要打草惊蛇!”
随从拱手应下,还想禀告别的事,脸色突然变得警觉,瞬间转过身,袖中短剑出鞘,“谁?!”
书房的门“嘎吱”一声打开,是身着单衣的褚清。她的眼神看起来有些朦胧和迷蒙,似是还没有完全清醒。她手中提着一盏茶,怯声唤了一句,“夫君。”
王慧墨冷锐尖刻的表情登时柔和了起来,阔步走到褚清的面前,柔声问:“清儿,你怎么来了?”
褚清看了随从一眼,王慧墨立时示意让他离开。可随从惦记着要向他禀报晋原之事,却被王慧墨呵斥道:“愣着做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随从无法,只好退下了。
待随从一走,褚清将茶壶放在了门边的高台上,伸手勾住了王慧墨的脖颈,“我醒来发现你不在,便起身寻你了,你害得我一通好找。”
他揽住她的腰肢,笑着用额头点了点褚清的,“我记得,你从前从不爱撒娇的。与我成婚后,倒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二人温存了一会儿,褚清突然指了指书桌上的那个砚台,“夫君,那个砚台可以给我吗?”
王慧墨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笑问:“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褚清吞吞吐吐道:“我昨日不小心将母亲赏的那块打碎了,怕被人发现,惹母亲不快。那块砚台和你桌上的长得很像,我想讨过来。”
王慧墨松了一口气。
也怪自己太过警惕,清儿一向天真单纯,即便与自己同在书房,也从不乱碰乱动任何器物,又怎会知道砚台的玄机呢?
他心中涌上一阵愧疚,宽慰道:“等下今日无事,我陪你去东市买一块便是。我的这块旧了,也难以冒充你那一块。”
“真的?”褚清显得很是高兴,扬起脸笑道,“那我还要去织云坊,花想容……”
他宠溺地刮了一下褚清的鼻子,“都依你。”
褚清挣脱了他的怀抱,笑容明艳而晴朗,“那我去收拾收拾!”说完,就提着裙子,三步并作两步离开了书房。
瞧着她雀跃的背影,王慧墨纵容一笑,摇了摇头。
到了东市,王慧墨陪着褚清四处闲逛,不厌其烦地陪她选各式各样的小玩意,也如约买了一个砚台。巧的是,书斋坊最近时兴的,正是自己书房摆的那一款。
自褚清嫁到王家,王老夫人和王夫人日日给她立规矩,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只能换着花样哄她开心。可她的高兴似乎并非发自真心,仿佛只是为了满足他的愿望。
今日,她一路上叽叽喳喳,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消散过。王慧墨也觉得高兴,提议道:“累了吧?咱们去汇福楼坐坐。”
汇福楼如往常般顾客盈门,跑堂的一眼就认出了王慧墨,刚要殷勤地为他张罗楼上雅间,可王慧墨大手一挥,“今日与民同乐。”
褚清没有在大堂用过茶饭,支着下巴,好奇地东张西望着。她本就生得妩媚动人,眼波流转之间,吸引了许多男子的垂涎。
王慧墨很是自得。
娇妻在侧,身居高位,前途无量,十月初十之后,有谁能比自己更春风得意?
正天马行空地畅想着,褚清指了指不远处,“夫君,他们在说什么呢?”
王慧墨循迹而观,几个男子大口灌茶,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周围的人纷纷放下了酒盏和筷子,争先恐后地朝几人那儿凑。
那几人见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声音越发高亢了,“就见着血红的河水从上面淌下来,天刚蒙蒙亮的,你说吓人不吓人?”
“如今是枯水期,渭水又平缓,那些死尸就随着河水漂了下来,有男有女,看得真真切切的!”
王慧墨的脸上不禁漾起了难以抑制的邪笑。
张图,得手了!
薛家,彻底完了!
围观的人连忙追问:“死的都是些什么人?”
“主子们都没死,死的是些仆妇和下人。据说,还有些死士,”说话的那名男子压低了声音,“戍卫队发现后,立刻将那些死士拖去了大理寺,向圣上禀告了。据说,那不是一般的死士,身上都是有标记的,恐怕……”
“嘭”地一声,长条凳倒在了地上。
王慧墨脸色瞬变,将褚清吓了一跳,“夫君,你怎么了?”
他被褚清的声音拉回了理智,勉强维持住了笑容,“我想起官署还有些事,清儿,我要先走一步。”说完,就三两并作两步地离开了,背影看起来有些踉跄。
褚清缓缓收敛了清纯的神情,把玩着手中的水盏。不多时,她也起了身,朝王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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