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胖掌柜挂起了灯笼,掠羽的屁股坐得都麻了,李玄然也没有再醒过来。
掠羽龇牙咧嘴地起了身,“王妃,您吃点什么?我去准备。”
胖掌柜在外面叫,“只有粟米粥,旁的没有!”
薛洛照旧摇了摇头,“我不饿。你去吃吧。”说完,便又默不作声地在原地发呆了。
掠羽劝不了她,只能随她去了。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去找胖掌柜喝粥了。
掠羽走后,房间里除了二人的呼吸声,旁的什么动静都没有。薛洛挪了挪坐姿,转而面向李玄然坐着。
昏黄的烛光笼罩在他的脸上,让他俊美的容颜显得极为不真实。他的睫羽随着微弱的呼吸轻轻颤动着,紧锁的眉头透露出他并不安稳的沉睡。
想必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吧。
薛洛不知不觉地伸出手,想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可当她的手指刚放上去,李玄然的眼皮动了动,随之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似乎不敢置信眼前的景象,瞪大了双眼,又把眼睛紧紧闭了一次,再猛然睁开了。
他这才确定了眼前是他朝思暮想的人,迫不及待地要把手臂从被子里拿出来,却被薛洛轻轻按住了,“别动。”
李玄然慌不迭地点头,“我不动,不动。”
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有气无力,薛洛想到他也有两日滴米未进了。
于是她艰难地爬起身,锤了锤自己快没有知觉了的腿,还没等离开,李玄然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眼中闪动着满满的哀求,“洛儿,你别走。”
“你饿不饿?”
李玄然怔了怔,老实地回答:“有点。”
薛洛将他的手臂放回被子里,“我去给你盛粥。”
李玄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房门,只觉得薛洛去取粥的片刻时间,比千年万年的岁月还要漫长。终于,房门“吱嘎”一声打开,他欣喜过望,正打算唤她,可第一个冲进来的,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杨掠羽!
杨掠羽瞬间滑跪到床榻边,哽咽着,“王爷,我还以为您再也醒不过来了!”
李玄然很想一脚把他踹开,可如今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允许。他眼巴巴地看向端着粥的薛洛,可薛洛却将粥碗递给了掠羽,神色淡淡,“你来喂他。”
“好嘞!”掠羽满口应下,接过粥碗,用汤勺挖了一口,吹了吹,才小心地递到李玄然的嘴边,“王爷,慢点喝。”
李玄然百般嫌弃地张开了嘴,咽下去后,好像恢复了点食欲。掠羽喂了小半碗,还打算喂时,被一旁的府医阻止,“应少食多餐,不宜再用了。”
掠羽连忙将碗放到了一旁的桌几上,眼巴巴地趴在了床榻边。
李玄然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把头偏了过去。
府医率先读懂了李玄然的意思,背起药匣,“我先回去,若是夜间王爷突发状况,杨司马再去王府带我过来。”说完,便拱手告辞,顺手拉走了毫无眼色的掠羽。
房中便又留下了薛洛和李玄然二人。
李玄然连忙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看向薛洛。过了好一会儿,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今日怎么不穿绿衣了?是又去哪儿冒险了吗?”
薛洛却答非所问,“府医说,等你醒了,能维持上一阵子,就不会再昏迷了。你的伤因我而起,我等你伤情平稳后再回府。”
他摇了摇头,声音听起来很是急促,“我知道你想向王家复仇,可王家不择手段,你不要再以身犯险了。昨日的行刺,想必一定是王家的手脚。东宫对你的命没有兴趣,太子也并不知道你在查慈恩寺的案子。盯上殷华晏的,与慈恩寺案无关,是过去与勋国公府结怨的旧人。”
他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又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薛洛无法,只好坐回他的床榻边,“我知道了。你别说话。”
待呼吸平复了少许,李玄然吸了吸鼻子,“你昨日在天香阁,是和殷华晏在一起吗?”
薛洛不想回答,可他的眼神满含着企盼,实在让人难以拒绝,于是言简意赅道:“只是偶遇。”
“那你今日,又是去见他的吗?”
薛洛看向他的眼睛,半晌后,诚实地点了点头。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从胸膛深处费劲地挤出来,“洛儿,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薛洛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极为勉强,“即便你真的不要我了,也不能去勋国公府。勋国公府覆灭与隆庆帝有关,殷华晏的处境远比你想象的还要艰难。何况,勋国公府过去也并不是世家清流,他们暗地里……”
“你想多了,我与他只是盟友罢了,”薛洛打断了他的话,“你能说这么多话,是说明好了吗?好了的话,那我走了。”
李玄然连忙闭上了嘴,可怜兮兮地看向她,“洛儿,你别走,我感觉还没好。”
薛洛虽然没有回答,可却搬了张椅子过来坐下了。她侧坐在他的身旁,脸上神情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烛台的灯油快要燃烧殆尽时,薛洛转头看了李玄然一眼。李玄然大睁着眼睛,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过了约摸两个时辰,你应该没事了,”薛洛起身,看向桌台上的漏刻,“夜深了,我也要回去了,免得他们担心。”
“洛儿,你明日还会再来吗?”
往日的超然之姿消失殆尽,他像一只被大雨浇湿的落单小兽,茫然无措地找寻着可以遮风挡雨的洞穴。
薛洛没有说话,可却顿住了脚步。须臾之后,她转身离开了房间。
见她出来,掠羽立刻迎上前,“怎么样?王爷好了吗?”
薛洛点了点头,“应当没事了。”
可掠羽却没有如之前那般迫切,反而关心道:“那您的那些问题,有没有问他?他回答了吗?”
薛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起了另一件事,“昨日杀手的身法,你以前有没有遇到过?”
掠羽苦思冥想了一阵子,眼睛突然一亮,“之前有一次,西市的番邦暴民伤人,身手好像与这些黑衣人有些相似!王爷那时还被御史台弹劾了呢!”
看来,王家有杀手一直潜伏在长兴。昨日派来的,也并不仅仅只想取自己一个人的命!
“王府的暗卫比之他们,如何?”
掠羽斟酌了片刻,“只能说不相上下。”
“这段时日加派人手,守护好隐竹居的安全,防止黑衣人卷土重来。”
掠羽应下,又急问:“那您呢?您怎么办?”
“十日后我会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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