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然的侧脸线条很是赏心悦目,可神情却淡漠而疏离,仿佛在分析一件死物,冷静地叫人心生凛然。
他转过脸,看向薛洛的眼神不由自主就升腾上氤氲的柔情,“别担心,一切都会解决的。”
他的可靠让薛洛悬着的心渐渐安定,她反握住他的手,“我还以为你会反对我插手大姊的家事。你不知道,归宁那晚,我看到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的地方,我的心有多痛!其实,我也知道我管得太宽,可……”
“你要做的,我都支持,”李玄然毫不犹豫地回应,“何况永乐王府与王家本就不同路,往后迟早是要对上的。只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让薛洛有些诧异,“只是什么?”
李玄然短暂地思索了一瞬,立刻答道:“只是如此一来,薛家便也和王家结了仇怨,你可想过,你父兄是否应允?”
这次换做薛洛变得坚定,“家人是第一要紧的,我相信父亲和阿兄一定同意大姊离开王家!”
李玄然温柔笑笑,拍了拍薛洛的手背,“那就好。”
洛儿,你其实不知,上一世,薛漪历经磨难才离开王家。可离开的方式,却是被王家休弃,最终还是没有逃过香消玉殒的结局。也因此,薛家和王家结下血海深仇,再后来,王家更是推波助澜……
只是,上一世,薛漪回到薛家,是隆庆二十年,而如今只有隆庆十七年。我原以为,重活一世便能将一切尽在掌握,可如今许多事都脱离了原先的轨道,就连自己也还被监控和操纵着……
“想什么呢?”
李玄然回了神,瞧着她正笑意盈盈地歪头看着自己,很是天真无邪。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颊,“在想今晚咱们早点安寝,莫辜负了漫漫夏夜。”
薛洛的粉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你,你,真是不害臊!”
李玄然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好一阵“蹂躏”才恋恋不舍地放手。
待到了王府,掠羽张罗好马凳,看到发鬓有些纷乱的薛洛,忍不住低声提醒李玄然,“王爷,青天白日的,注意影响。”
这声音不高不低,正好传到了薛洛的耳朵里。薛洛的脸红得要滴出血来,慌不迭就进了府。
李玄然幽幽的眼神扫向掠羽,“你倒是话多。”
用了晚饭后,李玄然叫掠羽送来了宁玛红雪莲。薛洛饮完后,随口道:“之前找灵真道人请的醒神汤,他叮嘱我不可多饮,可在宫中遇上许多事,已经用完了。说来也怪,过去发病后才会做一些离奇的梦,用了醒神汤后,虽说不发病了,可有时也还是会做怪梦。”
看来,这醒神汤只能抑制她发病的症状,却不能抹除那些残片。
李玄然接过碗,“那往后就别用了。兴许这雪莲也有控制病情的作用。”
“嗯,不到紧要关头,我不会用的。况且灵真道人说,那醒神汤也快没了。”薛洛装作不在意般,“若是在关键时刻发病了,可如何是好?”
“关键时刻,自然有我寸步不离。即便真发了病,我也能保证你全须全尾、活蹦乱跳地回家。”
薛洛“噗嗤”一声笑了,秋水般的眼睛荡漾着欢快的光彩。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又或许是宁玛红雪莲的原因,当天晚上,薛洛做了一个古怪的梦。
她梦见王家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个壮汉,污蔑大姊偷人,将身心俱伤的大姊赶回了薛家。那时大姊的儿子,也就是阿昭已经夭折,在多重打击之下,大姊很快病倒,不久后便郁郁而终。因着此事,薛家和王家结下深怨。父亲既愤又恨,屡次与王丛远和王慧墨过不去,惹得皇帝不胜其烦,差点被皇帝厌弃。
梦做到这儿,便戛然而止了。薛洛惊醒后,浑身大汗淋漓,就发丝中也沁着细密的汗,顺着脖颈和脸颊流到了前胸后背。
虽说夏夜炎热,可薛洛却觉得从里到外凉透了,拽上了锦被,将自己裹了起来。
李玄然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了动静,立刻清醒了,忙问:“洛儿,怎么了?”
“没事,做了个关于大姊的噩梦。对了,你之前给我的玉容膏还有没有了?我明日想去王家看看她,有些不放心。”
“有。那明日一早我把你送去后再进宫。”李玄然将薛洛揽在了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背,闭起了眼睛,“一个梦罢了,快睡吧。”
在轻柔如羽毛的安抚下,薛洛的惧怕一点点消散了。她渐渐进入了梦乡,很快便发出了绵长的呼吸声。
李玄然这才睁开了眼睛,凝视着薛洛恬静的睡颜。
他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一定,一定不会让你担心的事再次发生。”
……
翌日一早,二人洗漱完毕,用完饭后,一同乘车来到了王家门口,自然汀兰也跟随着。
李玄然扶着薛洛下了车,向门房小厮亮出了王府的铭牌,小厮忙不迭地进去禀报,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管事装束的男子过来了,“拜见王爷、王妃。老太爷和大郎君不在家,老夫人请二位正厅一叙。”
李玄然淡淡颔首,“我便不去了,你给王妃带路吧。”说完,拍了拍薛洛的手,示意她宽心。
薛洛主仆二人跟着管事进去,穿过长长的甬道后,刚拐弯,便听见一旁的偏院传来了打骂的声音。
“你是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大夫人说家中不许穿鲜艳的料子,必须拿去绞了,你还跟咱们抢?不知死活的东西!”
“这是我们夫人的物件,何况还没有做衣裳,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绞了?你们还讲不讲道理?”
薛洛漫不经心地听了两句,汀兰突然转过头来,惨白着一张脸,“姑娘,这,这是芳芷的声音!”
薛洛这才聚精会神地听了两句,脸色逐渐沉了下去。
管事顿住脚步,转脸赔笑,“家中奴婢不讲规矩,让王妃见笑了。”说罢,便小跑着去了偏院,怒斥道:“放肆!还不噤声!”
那厢的打骂声低了下去,哀哀的哭泣声也渐渐没了。可汀兰反倒更焦急了,她六神无主地绞着手帕,却也不敢说什么。
薛洛提裙走了过去,却被管事拦住了,“王妃,这些奴婢卑贱,何苦让她们污了您的眼?还是赶快去正厅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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