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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求情(一)


这会儿子刚散了朝,来往官署的人陆陆续续,李潼这一招手引起了旁边几个官员的注意,暮云余光感觉到这些人投来了好奇地目光,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学着那些官员作揖,“殿下有何吩咐?”

李潼觉得她这样有些好笑,反而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他打量了她两眼,“差点忘了,早上下朝那会儿笉芜说想要宫外的裁缝新裁两件冬衣在除夕宫宴时穿,本皇子一时半会儿没有相中的裁缝,沈司衣既会制衣一会儿便随本皇子一起进宫吧。”

暮云不知他说的笉芜是谁,蹙着眉头正欲问。旁边的随从很有眼色,“是广安公主的名讳,沈司衣不在内宫当职,不晓得也是常理。”

李潼轻“哦”了一声,目光扫向她。

暮云眸光流转,很快礼道:“殿下有命,岂敢不从。”

李潼笑笑,随即转身进了官署。暮云立在原地,左右扫视,想找人进去跟裴衍报个信。

她心里是这样想的,如果裴衍为难不能相帮,起码还能见了公主若是新衣合她心意,兴许还能央她给席翩翩的父亲求个情面。

她左右打量了一圈,央了一个人去请裴衍,那人朝她打量了几眼,“这可是不巧了,裴大人去了刑狱要午后才回来了,不过裴大人平日里少有谈起家事,没听他说过有这么一个漂亮的亲戚,姑娘若是无事,不仿先到里面坐着等他。”

不在么?暮云皱眉,午后云记还有几十匹新进的料子需她亲自过目,还有梁东家上月赊的几笔账目需理清。范晚和方氏手头上的活计也不少,她需得亲自看过才能放心。

“我一会儿还有事就不逗留了,烦请这位大人替我给他留个信儿,见他回了就把这个交给他。”暮云从袖口里拿出云记的一个香囊,本是她平日里给老顾客下单时的赠品,里面灌了香草随身携带隐隐有香。她留了个心眼,直接让裴衍到云记去太过显眼,这个香囊他识得旁人却不容易看出。

那同僚接下香囊,应下了。

她刚转身,只见李潼从里边从里边出来了,他见她还站在门外,此时天上正飘落了白雪,她就这样傻站在外头也不知道冷么?

“你就一直站在外头?可见着你那表兄了?”李潼问。

暮云拽了拽领口,暗叹这雪下的这样早先前还是大晴天。她出来时没穿夹袄身上的冷意越来越明显,她笑着回道:“表兄去了别处,得午后才回。殿下这就要进宫了?”

他本想先回府更衣,见她现在外头缩着肩膀的模样心里浮起一丝异样,他摆了摆手,道:“去吧。”

此处转过宫门就到了,李潼推了轿子,两人并两个随从走在宫道上。

随从给李潼打着伞,见暮云就跟在后头瞟了一眼李潼,主子不发话哪有给别的女子打伞的道理于是便当没看见。

李潼走得快,暮云脚程也快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李潼的前头。不是她非要和他逞快慢,而且她身上穿着轻薄快步走加速运动就没那么冷,不一会儿功夫两人就这样拉开好长一个距离。

李潼皱着眉头看她,心想这女子道理懂不懂礼,哪有下人走在主子前头的?

两随从一个撑伞一个站在身后,终于忍不住“咳”了两声示意。

暮云走着走着,宫道宽敞此时除了脚步声再无其他声响,两声咳嗽声听着听突兀的,不由得回过神来,呃……她险些忘了。

“对不住,我腿长向来走路快,竟忘了殿下在后头,失礼失礼。”

李潼简直要惊呆了,看她哪有一副歉意的模样,还顺着台阶夸自己,他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女子。

他忍着嘴角都快扯抽筋了,平静道:“无妨,沈司衣不识宫中礼仪,本皇子怎么会计较这种小事。”

暮云盱着眉眼瞧着,觉得李潼还挺和气的。他长在宫闱倒没有像李愔那帮人的戾气和奢气。

待进了内宫,见到了那位广安公主,公主是一个皇帝的平妃所生今年十七了。她前年及笄之礼后得了封号为“广安”,她和平妃都是娇俏的性子,因向来和五皇子李潼亲厚两人常在一处玩耍。

“笉芜,这就是我说过的那位裁缝,我把人交给你了有什么要求就跟她说便是。”李潼接过宫女捧过来的热茶抿了一口。

“欸?这不是沈司衣嘛?就是先前在宫宴上跳舞的那个?”笉芜歪着头看她,听说沈司衣和自己同龄便有了几分亲切之意。

“见过公主。”暮云福身行礼。

李潼端着杯盏的手一顿,先前简充仪病了他在侍疾没去宫宴,见暮云举止衣饰平常倒有些好奇她穿上舞衣是何种光景?

两个女孩就这样讨论冬衣的设计问题,李潼觉得无趣在外头和平妃说话,暮云觉得这个广安公主倒也是有趣,但眼睛总爱瞟她,见她眼神过来了就别开了目光。

她想问,但是又不知该不该问。

“你在宫外还有一座制衣纺?那是不是都有很多漂亮的服饰?”广安公主拿着那几张手稿,歪着头问她。

“回公主,有很多款式,公主若是感兴趣回头我带几件过来让公主瞧瞧,只是宫里司衣局也有制衣,这宫外的服饰只能在宫室内穿。”暮云知道皇宫的礼制不比民间,他们的服饰用料金贵但是款式太过单一,不算难看但也没有多好看。

姑娘们哪有不喜欢好看的衣饰的?广安公主也不例外。她早就厌倦了这宫里的服饰,听说民间的服饰款式众多,用料也不比宫里的差更有兴趣了。

“好啊好啊,多裁两件,到时给母妃和五哥也做些,由其是五哥,他现在都住在府邸日家常穿也能够。”笉芜拍着手掌笑得开心。

“你身上好香,都是熏了什么香料?”笉芜和暮云靠的近,老早就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先前在外头冷,现在宫室内熏了暖炉室内暖和暮云便脱了罩衫,此时体温上升那股子香气就更浓了。

暮云笑了,“先前收了鲜花揉了汁子混了别的香料洗衣裳这才留了香,我素来喜香,公主若是喜欢我把配方写下来,回头您让宫人配好了就能用了。”

笉芜一听“噗呲”地笑了起来,暮云不解,问是怎么了?

笉芜定了定嗓子,道:“想起了五皇兄提起过的六皇兄,说他身上也总有香味,不过他的可是药香。少见男子身上也有香味,当时大皇兄和二皇兄还笑他是.....”她忽然猛得住了嘴,沉默地低下了头。

“这个六皇子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公主和其他人都很少提起是有什么隐情么?”暮云终于忍不住问道。

“父皇不让我们提六皇兄,他的母妃赵淑妃是个坏女人,最后也不知是发了什么疯病竟一把大火烧了朝阳宫,两人就这样被烧死在宫室内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娘亲,居然把自己的孩子一起害死也是罪孽。”笉芜对这位体弱的六皇兄记忆不深,当年她才四岁。记忆中的赵淑妃是个大美人但不知又为何失宠被禁足在了朝阳宫。她的兄弟不多,对这位赵淑妃没有多好的印象。

暮云沉默了,想起那日在朝阳宫摇椅下见到的那个捏着的泥人,总听说赵淑妃这个人不好,但真相果真如此吗?

大致的要求已经了解,暮云收了图稿,起身向广安公主行礼,答应制好后让人送进宫来。她正犹豫要不要现在开口提为席翩翩之父求情一事。

此时,别殿听到了声响,似乎是皇帝的声音。

笉芜提着裙子出去见皇帝,暮云跟着身后低着头。

“笉芜似乎又高了些,户部侍郎的公子方才也进宫了,你可要去瞧瞧?”皇帝温颜道,忽然见暮云也在身后有些意外,李潼很有眼色,上前礼道:“儿臣听闻沈司衣最善制衣,便让她进了内宫来,正好笉芜对这些也有兴趣也能说说话。”

皇帝不言,平妃殷勤地捧着瓜果来伺候。她的眼神却落在了那位司衣的身上,皇帝少到后宫来,来也是为了看孩子。后宫嫔妃望眼欲穿总是想方设法留住皇帝,平妃亦不例外。

皇帝虽然只和她们说话,但平妃知道皇帝方才明明目光注意到了沈司衣,于是心想她如今来得真不是时候。

“陛下说先前为五殿下选皇子妃的事可有中意的人选了?”平妃笑着又捧来茶递给皇帝道。

“工部尚书和礼部尚书之女都已到了婚龄,性子模样也堪配,潼儿,看你的意思。”皇帝对李潼道。

李潼连忙起身,“一切听父皇的。”

他是怯懦惯了的人,又生来是那种避世不争的性子。这些个皇子当中,倒成了个闲散无争的。

暮云垂手立在下首,听到这些有些感叹。这些皇室中人连恋爱和婚姻都无法凭自己的心意选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的,唉,还是我们新时代好啊。

皇帝笑而不语,他对李潼道:“没事就早些出宫回府去吧,朕也得回去批折子了,改日再去瞧你母妃。”

李潼起身行礼告别,暮云也趁着这当口一起出宫去。皇帝摆了摆手,表示同意。

暮云有些恼悔,皇帝居然来了自己方才没来得及和广安公主提及给席翩翩父亲求请一事,但若是让李潼求情如何?

李潼先出了宫门,暮云跟在后边,一不留神磕到了门槛险些摔倒,她紧紧扶着廊柱险些撞到了李潼的后背,待定神后只见李潼对着她哈哈大笑了起来。

她揉了揉被撞疼的小腿,脸色有些恼怒。

李潼觉得她傻傻的,被撞疼了也不吭声,瞧这糗样倒像是受了十足的委屈的小媳妇模样。

暮云咬牙切齿,心想要不是看在李潼是个皇子,自己早过去撕他的嘴了。

“笑笑笑,笑什么笑,这门槛没事做那么高干啥?”她碎碎念,有些赌气踢向门槛。那门槛是运了山上的山石修成的坚硬无比,反而疼的是自己的脚趾。

这下子李潼笑得更疯了,连带着两个随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两人均没想到,这一切都被刚出门的皇帝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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