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风去开门,看到来人诧异了下。
“启林?佳楠?”
门外是苏拾金的儿子苏启林和女儿苏佳。
“叔,您终于在家了。”
“快进来,其芳,看看谁来啦。”
吉其芳迎出来,一看到苏启林和苏佳楠两人,也招呼道:“今天真是赶巧了,兰兰也回来了。”
苏佳楠听到苏兰也在,愣了一下,还不待说什么,就见一个穿着黑色修身西式外套,发尾烫着大卷的女人从里面走出来,惊喜的拉着她的手。
“启林哥,佳楠,好久不见。”
苏启林没想到今天苏兰也在,他看了眼自己妹妹,然后呲出一个牙花子,“呵呵,苏兰也回来看看爸妈啊。”
苏佳楠看着那张依旧白皙细腻的脸,感受到拉着自己手的那片柔软细腻,将心里时候的情绪压下,扯开唇角。
“苏兰姐,好久不见。”
两人被迎进屋,苏启林看到了宋征,预期讨好的道:“几年不见,小征都这么大了,长得真是一表人才。”
宋征不太喜欢苏启林,只是淡淡的问了句好,就不再言语。
“小征,这是你启林舅舅和佳楠阿姨,你还记得吗?”
苏兰给儿子介绍,“你叔爷爷去世的时候,我还带着你,跟着你外公外婆去祭拜,大家都是见过的。”
苏佳楠则扯了下唇角,“小征,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
气氛尴尬了一下。
吉秋萍看了眼外甥孙,起身道:“你们午饭还没吃吧,一起吃点。”
苏启林看到桌子那一大饭盒亮油油红嘟嘟的红烧肉后,狠狠咽了下口水。
“那好—”
“大伯,伯母,我们已经吃过了。”
苏佳楠悄悄拧了一把自己大哥的胳膊肉,提醒他不要因小失大。
“对对,你们吃,你们吃,我们不饿。”
苏启林连忙跟着点头。
被人盯着,这顿饭注定吃不下去了。
吉秋萍主动收起了饭盒,搪瓷缸,苏兰拉着宋征去里面泡茶,吉其芳则去张罗水果点心。
坐在柔软的布沙发上,苏启林忍不住弹了下屁股,一双手东摸摸西摸摸。
“大伯,这东西可比咱们乡下的木板凳舒服多了。”
苏佳楠忍不住瞪自己大哥,就算他们是有所求,可他这土包子样太丢脸了。
尤其还是在那人面前,她瞥了一眼厨房里的苏兰。
苏锦风倒是不以为意,“哈哈”大笑了几声。
“我年纪大了,倒是更喜欢做硬板凳。”
这不是傻么?有福不享让他来啊。
苏启林心中腹诽,脸上则带着讨好的笑:“大伯你还年轻,听我爸说你现在每天早上要跑十公里,比他还要精神。”
说起苏拾金,苏锦风问:“你爸身体怎么样了?”
苏启林突然涨红了脸,眼泪哗啦啦的流。“大伯,我爸得病了,快死了。”
苏锦风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听到动静的吉其芳和苏兰从厨房走出来。
苏兰一脸担忧,“堂叔他怎么?”
吉秋萍看宋征靠在厨房的门框往外看,叹气,“小征,帮姨婆把包里的藕粉,地瓜干,萝卜丝干都拿出来,找罐子密封保存。”
姐夫亲近的亲戚不多,就他叔叔一家。
在她姐姐姐夫出事前,大家也是千好万好。
虽然姐姐姐夫没能给苏拾金一家解决户口安排工作,但能帮的他们都帮了,帮不了的也想办法折衷。
那些年,无论钱,吃的,用的,都没少给,那边一有什么头疼脑热,上学找工作,也都找上门来。
苏拾金经常拖家带口上门来感谢,但在吉秋萍眼中,他们就是来“进货”的。
每次大包小包恨不得将东西全打包走。
姐姐和姐夫从来没有说过他们一句不是,可当他们一出事,苏拾金一大家子就不见了。
那时候动荡,她勉强可以理解为他们害怕,甚至后来将十几岁的苏兰送去他们那的时候,她也赞同了。
那时候她的身份也敏感,虽幸运地没下牛棚改造,也差点被打为黑五类,小兰跟着她只会受牵连。
她熬了一年没去看小兰,一边积极为姐姐姐夫运作,一边想尽快把小兰接回来。
吉秋萍还记得当她终于找了靠谱的人带她去看小兰时的情景。
当她坐着拖拉机,又转了牛车,最后徒步走到山脚下那个村子的时候,就见那个从小被捧在手心里的外甥女,三十几度的天气下,身上穿着不合身的土布长袖破衣服,戴着顶破草帽,正汗流浃背的除草。
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本来圆润的鹅蛋脸成了干瘪的葡萄一样。
她就赤着脚,站在泥地里,腿上吸了蚂蟥也不敢哭,因为一哭嘴上就会裂开深深的口子。
虽然后来苏拾金夫妻解释乡下人都这样,小兰也说没有受欺负,可看到躲在屋里吃着瓜的苏启林兄妹,还有苏佳楠头上扎着她捎给小兰的头绳,她心里还是不舒服。
从那以后,她就不再将钱和东西捎给苏拾金,而是直接寄给小兰。
也正是那几年,小兰认识了宋卫海。
她在见过宋家那个老太后,实在是不太满意,可小兰说宋卫海对她好,就想和他过过普通小日子。
见外甥女喜欢,宋卫海对她,也不嫌弃姐姐姐夫那时候的身份,且那时候还在动荡,她也不知道什么时间是个头,也松动了。
没两年,苏兰跟着宋家小子结婚,又回了城,她就跟着一起到了虞县。
外面的沙发上,年纪一大把的苏启林哭得和个孩子。
“大伯,我爸得的是血吸虫病。之前他肚子越来越大,我还以为是胖了,前几天他老喊着肚子疼,送去医院一看,才知道他得了这个病。”
苏佳楠坐在一旁,瓜子脸上也全是忧色。
“我们带着看了好几个县里医院,医生都说我爸这病是后期了,需要到大城市来做手术,但是我们哪认识大城市的医生,两眼一摸黑去了杭市,折腾了两天也没住到医院。”
说完她哭了起来,“我爸这几天在家里天天喊肚子疼,整夜睡不着觉,除了个肚子,人熬得都干瘦干瘦了。大伯,我和哥哥实在不忍心看他痛苦的样子。
我们知道大伯和伯母都忙,只能趁着国庆假,想来碰碰运气。”
“人命关天的事,你们应该早点打电话给我,启林,佳楠,你们何必这么见外。”
“大伯,我爸不让我们麻烦你们。说他当初没照顾好小兰,没脸见你们。”
苏启林哭着说。
苏锦风皱眉,“你爸也是,那时候情况特殊,我和你们伯母都能理解。”
吉其芳给他们递过茶水,“你们也别着急,我国有丰富的血吸虫病治疗经验,等下我去找人问问,尽早安排你们父亲来住院。”
“可是——这大城市的医院很贵吧。医院能不能赊账?”
苏启林有点害臊。
“住院费用你们不要担心,有我和你伯母呢,先把人治好了才是要紧事。”
“谢谢伯父伯母。”
苏佳楠站起来就要给苏锦风和吉其芳磕头。
看了一出戏的宋征觉得没意思,帮姨婆把东西放好,对着吉秋萍道:“姨婆,你说他们来只是为了给那老头治病?”
吉秋萍将门虚掩一下,压低声音:“你外公外婆这些年很多事情看淡了,唯有亲情和事业一直放在心上。有些事我们不是你外公外婆,不能帮他们做决定。”
宋征鼻子里发出一记“冷哼”,“麻烦。到时候被骗了还要安慰。换了我,绝对要让他们知道惹我会有什么后果,让他们后悔来打我的主意。”
吉秋萍低笑着,“所以你是早上八九点的太阳啊,少年人敢爱敢恨,轰轰烈烈,我们都老了,才会瞻前顾后。”
“姨婆,既然你觉得我这样好,那为什么看好梁家那个大丫头?她总是——”
宋征想了下,挤出两个字,“什么都忍着,都要成忍者神龟了。”
明明讨厌他,却还要假装和谐。
累不累啊。
吉秋萍听到他难得孩子气的问题,笑了。
“这个啊,可能是眼缘吧。看到小弗和瑶瑶就很开心,看到她们难过就心疼。你以后就是哥哥了,可别欺负她们。”
宋征瞪大眼,他欺负?
他——想到梁书弗那丫头额头上的伤,拉住他自行车后座时的紧张,最后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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